但娘始终告诉她,爹爹是疼她的。
等后来母亲和弟弟去世,爹爹公干回来,见了她,拉着她的手泪流满面,还给她三百两银子傍身,更因她提到想看爹爹放焰火,便在除夕夜放了一回焰火,她便以为母亲说的是对的,爹爹疼她。
可是爹爹也不记得她的生辰,爹爹口里说秋爽斋不宜久居,却没给她换成别处居住,如今去求他一件不大的事,他也不答应。
茵茵突然明白了,原来小事上爹爹是疼爱她的,正如他疼爱其他几位姐姐一样;而大事上,爹爹就要以大局为重,待她比待玉菡差得远了。
也是,她早该看清楚的,爹爹不就是这样的人么?把家族利益和家庭和睦置于一切之上,所以在太太和老太太之间,他委屈了太太,又在太太和邱姨娘之间,委屈了邱姨娘,他不要公正,只要大家假装和睦,不烦着他便好。
想到这里,茵茵不禁又自嘲地笑起来。
兰香见茵茵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吓坏了,拉着她的胳膊摇晃:“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
茵茵抓住她的手,深深道:“兰香,我真蠢!”
兰香松了口气,“小姐有什么话,回院里再说罢,也不要哭哭笑笑的这么大声,路过的听见了,还以为怎么样呢,到时什么闲话都出来了。”
“原来我竟连哭笑也不能随心么?”说着,更笑起来。
之后,茵茵便由着兰香把她拖回了秋爽斋。
等回到自己屋,她命兰香退下,再不顾忌,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一直哭到傍晚时分才勉强起来。
她浑浑噩噩走到镜台前,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已是眼红脸肿,妆花发乱,俨然一个疯婆子了。
她于是叫绿翘备水,预备她沐浴。
待沐浴回来,兰香已贴心地为她备了酸笋炒牛百叶这样开胃的小菜。饭厅内,兰香一面布菜安箸,一面和颜悦色对茵茵道:“小姐早饭没用,午饭也只用了些粥,想必饿坏了。”
茵茵却仍是一副麻木的模样,“我不饿,我不想吃,”说着便径直往内室去。
兰香便又道:“方才老爷那里派人来给小姐送了一样澄泥砚,据说是很名贵的砚台,要补给小姐作生辰礼,那时小姐在屋里歇息,奴婢不好进去打搅,便放在书房里了,可要拿出来给小姐瞧瞧?”
茵茵在门帘前站住,嗤的一笑,什么也没说,撩开五彩线络盘花帘,径自入了内。
又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