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宜开杀。
庭审结束了,刘里正安全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同王寡妇毒杀亲夫,毒害吴家老汉,是王寡妇透露的信息。
毒杀亲夫,王寡妇投的毒,是首犯,刘里正唆使,是从犯。
毒害吴老汉,王寡妇没有实证,说是从刘里正那听说来的。
以上罪名,刘里正丝毫不认。
所以,整体下来,只判了徒刑两年,杖刑六十。
大唐律法对老年罪犯有额外宽宥,笞刑、杖刑都可赎免,怕打死人命。徒刑也可以赎免,毕竟老年人行为能力不足,限制人身自由,可能还得官府消耗人力,去照看日常生活。
一场官司下来,能躲的判罚,都让刘里正躲了。
在刘里正的儿子缴纳巨额赎金之后,刘里正便被无罪释放,放还回家...
“这平安坊,看来是呆不得了。”
刘里正在院子里,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自言自语。
他本来庄稼汉的孩子,年幼时被卖入城里跑堂,被人呼来唤去,还受尽白眼。
后来朱府招募家丁,他凭着在酒家里认得几个字,被招进去当下人。
三十多年下来,他最终混成了朱府的管家。
因为年老力衰,他管家也只当了七八年,便告老还乡了。
可这七八年的时间,也足够他给自己的娃在朱家铺路了。
后来,他的儿子三十而立就当上了朱府的管事。等这届管家告老还乡了,成为管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他也定居平安坊,从一个庄稼汉的孩子,混成了姑苏城里的居民。
这不就是人生的奔头么!
这不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么!
“可惜了,还是没能在这落下根基啊!”
刘里正端着油灯,在自家的院子里走来走去,这是他经营了近十年的心血。
他现在名声坏了,平安坊肯定是不能住了。
离开了平安坊,那他经营了近十年的人情关系,也跟着付诸东流了。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刘里正微微叹了口气,放弃了内心中的想法。
他本来想在平安坊中落下根基,为儿孙的未来兜底——日后儿孙要是没有更好的去处,也可以回平安坊。
凭着他这么多年经营的关系,儿孙来到平安坊当个里正,也是众望所归的。
至于杀人害命的事儿,他年轻时就做过不少,现在老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要对他有利,他还能再杀更多。
唯一可惜的是,这根基没了。
而他,又没有几个年岁可活了。
儿孙的以后,也只能交由儿孙们自己去争取了。
刘里正默默地走回了堂屋,一时之间有些兴致萧索。
“三娃家的俩孩子也不小了,我去教教他们人生道理,也不错的。”
刘里正坐回了木桌前,想象着含饴弄孙的场景,一时间竟也有些期待。
一阵风吹过。
熄灭了桌子上的油灯,让整个屋子里都陷入了黑暗。
刘里正本就人老眼花,此时突然置身黑暗,只觉得自己瞎了一般。
啥也看不见了。
正在他努力地适应黑暗的时候,一道话语声在他耳边响起。
“教什么人生道理?”
寂静之中的突然声响,把刘里正吓得一个哆嗦,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背了过去。
然后,他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继续问道:
“教他们与淫妇通奸?教他们毒杀淫妇亲夫,还是教他们毒害自己的老部下,亦或是...让晚辈们顶罪送死?”
这一声斥问,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在刘里正脑海中,炸出雷鸣不断。
他呆愣了半响,然后就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你是...”
“人在做天在看,福祚长短都是天意!”
那道声音并没有自高家门,也没有解释来意,只是说了一句他似曾听闻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