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江老’也同我们说过的，平常人生前行善积德，死后会有机缘进入灵市，并且可以选择是否留下。若是不愿意，便循着黄泉路前往地府入轮回。但他们都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死去。”虽接了他的话，但娇娇没有抬头，她手里的珠子被拨弄得啪嗒响，她时不时便停下来，握笔写着什么，“灵市的很多居民也跟刘大娘的情况相同。确认留在灵市那一刻，对外界的记忆也停在了那一刻。

“在这两千多年里，刘大娘一直在她儿子生日的时候做衣服，并委托我们送过去。大概是觉得‘江老’比当初的监市人好说话，才一直委托我们这样做，我们也很乐意代劳。”

“等等，两千多年？！”苍淮生捕捉到重点，并且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平常人长寿也不过能活个一百来岁，这么长时间过去我这衣服给谁送去？”

闻言，娇娇抬头，莞尔一笑，“问你师父咯。一直是他帮忙送的。”

苍淮生翻开一个没用过的白瓷杯，倒了杯茶递过去，“你们也出不去吗？”

娇娇没着急回答，而是先眯起眼，抬起左手搭在右肩，架起右臂在半空中晃动，“我和妹妹、当归熟地是活的。只不过蕊蕊和我不想去，当归熟地害怕被人带回家炖汤。”

“如果当归熟地是‘人如其名’，那——”

“去问蕊蕊咯。我得去做饭了。”

说罢，娇娇离开了柜台，边走向后院，边向上伸展手臂伸着懒腰。苍淮生敏锐地注意到褪下的袖口的手臂处，露出来一点紧贴皮肤的白色布料。

苍淮生没有追问，毕竟她已经拒绝了——蕊蕊大概会说他两句并不作回答。

但他确实有些好奇娇娇和蕊蕊的真身。活的，不是植物。或许是动物或者矿物类的？

他没敢太过发散思维去思考，因为他得快点去染布才行。

今天晚点就是未来几天睡晚点。想着，苍淮生上楼将琉璃送来的瓶瓶罐罐拿到院子，又找来几个空的大陶缸，往里扔进几个树妖灵核，等灵核彻底融化，他随便抓来一个白瓷瓶，打开塞子，准备添加染料。

“慢着。”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从苍淮生背后响起。

苍淮生回头望去，发现自己的“江老”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先给师父打招呼。

“江老”点头回应他的问候，转而开口道，“‘活’染料的调制工序，与普通染料不同，莫要浪费了这些好东西。”

“那，这些该怎么处理才好？玉掌柜特地叮嘱过要下手轻些。还交代了七天之后要交货。”说到后半句，苍淮生开始担忧自己如果再熬多几天，杜若回来会不会认不出自己。

只见“江老”随意挑了个白瓷瓶攥手上左右看了两眼，“嘁”了一声。

回答苍淮生的疑惑的，是“江老”咬牙切齿话语，“这玩意儿得拿‘涤心泉’的水来混。”

还没等苍淮生开口，“江老”骂了句，“定是成天听书把脑子听傻了才拿好东西来挥霍！

“这些个染料，换个人去取，便是能制成上交与祂的衣物的染料。咱织锦坊还不差这些边角料。”

现在的加班，就算是给未来演练了？听着这些东西的来源就很不一样，真是舍得啊。苍淮生默默吐槽到。

不过当下还是抓紧完成玉掌柜的任务比较好。想着，苍淮生又问道，“那这个‘涤心泉’又哪里拿？库房里可有剩的？”

“没有。”“江老”挥了挥手，一把木椅缓缓出现在他身后，“涤心泉共有两个泉眼，其中一个在万卷阁主手上，另一个现在在翎羽山山间。

“涤心泉确实能洗净世间一切污秽。但却不好取得。自‘仙盟’后，看护泉眼的仙子每月会带着泉眼转变位置，以防别有用心之人加以利用。

“其中之一便是跟那女人比试，输了之后心甘情愿跟着她回了万卷阁，日日提供泉水给她泡茶酿酒。可近些年来，万卷阁的泉眼也没什么水了。”

“等等，”苍淮生跟话里的地面杠上了，“翎羽山是……”

“你家后院儿。”“江老”回答得干脆利落。

而阴影也干脆利落地重新笼罩在苍淮生心里。

良久，苍淮生才磨磨蹭蹭地吐出一句，“这怕是不妥……”

“看护泉眼的仙子很怕生，认脸认灵力。若是换张脸去，日后再有需要时，倘若没人给你使易容术，她可就不认人了。”“江老”知道苍淮生心里在犹豫些什么，但他迟早是要自己去找一趟涤心泉的，现在放过他，以后他就不好做事了。

“知道了，我明日便过去。”苍淮生知道躲不过，只能是坦然面对。

正当他准备收拾好这些贵重的瓶瓶罐罐拿去阁楼，突然想起来刘大娘的事，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师父，刘大娘她——”

回答他的，是“江老”和蔼的笑与有些答非所问的话语，“先放心去做，在你离开之前，所有事情，你师父我还能给你兜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