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题外话.童年记忆(1 / 2)梦镜1982首页

我维持时间最长的习惯,是记下每天做的梦。不知道有多少人有同样的习惯,但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五岁起,我就保持这样的习惯。在我的枕边常放着一个本子,潦草地记录一点关于梦的梗概,醒来后我会把他们整理到记事本上。这件事的初衷很可笑。我奶奶说,梦可以显示出一个人的前世,好多年前这个茶饭后的闲聊内容,勾起了儿时的我的兴趣。即便后来相信那可能只是更久远的祖辈根植于基因库的一些记忆碎片,但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游戏,就像小时候玩的其他各种游戏一样。

八几年那会儿,老家还没盖起这么多高楼,二层楼住着四户人家。我家在一层,前院有一棵沙果树,一小片草莓地,剩下的见缝插针的随便种几棵什么。后院是一个葡萄架,三棵葡萄藤爬在架子上,支出一块阴凉来。

和我家同在一层的李奶奶,那会儿差不多有90岁了。每天多数时间,李奶奶都坐在她家院里的那颗樱桃树旁边的小板凳上,不太说话。那个时候的她,生命好像只剩下在阳光下的睡意昏沉。

李奶奶的一生并没有爱人和子女,全靠住在附近的侄子照顾,顺带有左邻右舍帮忙。我从周围人的嘴里听到关于她的事,无非是普通人的平淡的一生,没有什么波澜壮阔。她们包括我家都是多年的邻居,所以基本可信。

她更正我,“你知道吗?我有三个孩子。”配合着伸出三根手指。

见我没有反应,又说道“我有俩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最小的是儿子庆云,二十出头......-

她是老糊涂了,她所说的孩子年龄与她实际年龄并不相符,而且当我蹲在她旁边问“他们在哪?”的时候,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想,他们也许存在于她的想象之中,像一本逻辑自洽的小说,有丰满的情节,但并不真实。

更多的时候,她喜欢自言自语,可能她的精神在另一个的平行世界,无人理解,只能说给自己听。

“你李奶奶是有点糊涂了,她今年的身体明显不好了。”,和我奶奶聊起这个的时候,她正忙着把西红柿煮熟了,装进那种医用的打点滴的瓶子里,用橡胶塞和蜡油封好隔绝空气,把一排排瓶子在地板下码好。

东北寒冷的冬天物资还是相对匮乏,蔬菜不过靠着酸菜,萝卜干,酱黄瓜之类的过冬。房子有很多年,进门的地板很旧。地下有个所谓的地窖,也就是红色的地板抬俩块起来,那底下和水泥地之间大概空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我蹲在一边看着,不时和她说几句话。七岁的脑袋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虽然知识和常识都非常有限,但那时的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

“奶奶,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我一边靠近奶奶,把脸贴在她弯曲的后背上蹭着,一边拿手指尖从口袋里夹出几个大蟹酥塞进嘴里。

“说吧。”她缓缓地说。

“那个……恩……”这个问题我自己也觉得不妥,但还是忍不住。

奶奶这才抬起头看着我,一边放慢了给瓶子封口的速度。

“嗯,奶奶,你看你比我大这么多岁是吧。那个……你应该比我先死……是吧?”

我紧张得有点儿语无伦次,也不敢和她面对面,就继续躲在她身后。我当时充其量是年少无知,也算不上纯粹的傻瓜,当然知道这么问不妥。七岁的眼里看七十岁的人确实很老了。我心里觉得这根本是事实,又怕她发现我的心思,后来还是忍不住说出想说的话。

“到时候你能不能托个梦给我,告诉我死了是什么样的啊。”

“哦,行,到时候我告诉你。”

想想自己是那时开始有了对死亡的恐惧,不敢想象自己突然和这个世界没有关系。这种感觉似乎来自一瞬之间。小脑袋里充满了类似我是谁,我来自哪里这样一系列有哲学色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