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铭顺兄放心,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这就对了,就像是兄弟你自己说过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更多的还是人情世故……”
吱呀一声轻响。
打断了赵铭顺滔滔不绝的讲述。
马车在元山书院正门前停了下来。
里面不许车辆通行,因此两人必须步行过去。
越过一排排亭台楼阁,在某个仆役装束的男子指引下,左转进入到了一条青石长路上面。
苏暮跟在赵铭顺身后缓步而行,一边欣赏元山书院的雪景,一边听着前面几个年轻人的聊天。
他们在交流近些年入学考试的题目,顿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尤其是其中两人身姿挺拔,步履沉稳,似乎还是练过功夫的同道中人,更是让他兴致大增,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苏暮稍稍加快脚步,打算凑近些加入讨论。
忽然,他的后背毫无征兆绷紧。
莫名生出一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
就像是有敌人隐藏在侧,正朝着他投来冰冷森寒的目光。
苏暮不动声色,借助身前几人的掩护,隐蔽探查审视周围情况。
想要找出这种被窥视感觉的源头。
但直到他进入举办书会的大厅,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也只好暂且将疑惑存在心里,专心致志准备即将开始的授课。
顶楼一个古朴雅致的房间。
一袭白衣的年轻男子放下茶盏,转头朝着窗前看了一眼。
他面带微笑,缓缓说道,“宫护法刚才心跳忽然多了一拍,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站在窗前的,是一个身材精悍的中年男子。
他回过身体,对着白衣青年躬身一礼,“回公子的话,刚刚属下见到几个年轻人血气旺盛、呼吸悠长,应该是修行过武道功法,不由得便多看了几眼。
可惜他们的年岁已经有些大了,不然倒是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带回去好好培养一段时间。”
白衣男子点点头,再开口时忽然一声悠悠叹息,“来此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在元山城这样的偏僻之地,竟然也能发现如此多的好苗子,将来只要能培养出其中十一,也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坐在对面的白发老者起身,将年轻人面前的茶盏续上,随后满脸笑容说道,“元山书院能有这些年的长足发展,还要多亏了郑公子一直以来的提点照顾,老朽每每想起都感激涕零,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公子的恩情。”
郑公子淡淡笑道,“陆院长言重了,家祖本就是元山人氏,对故乡有所照顾也是应有之意。”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此次从元山周边选出的少年,陆院长一定要好生照顾看管,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后,再将他们一并带走。”
“郑公子放心,老朽定然不负所托。”
陆院长犹豫一下,还是小心翼翼问道,“还请公子恕老朽驽钝,有件事一直有些想不明白,这帮半大孩子中很多人连字都不识,公子将他们带回后岂不是要………”
郑公子一摆手,没有让陆院长继续说下去,“我选中他们,自然有挑选他们的理由,至于他们能读多少书,写多少字,在我眼中根本就不重要。”
停顿一下,他忽然问道,“陆院长我问你,我们这些书院最大的责任又是什么?”
老者微微一怔,旋即回道,“自然是行教化之责,正万民之德。”
郑公子垂下眼睛,注视着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陆院长生在元山,长在元山,进入元山书院后便在这个偏僻遥远之地教书育人数十载时间,少与其他大型书院交流,因此消息有些闭塞,不太了解我们其实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说到此处,他沉默下来,许久后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行教化之责,正万民之德,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难。
陆院长有没有想过,我们凭什么能行教化之责,只靠着经义典籍上的这些道理吗,如果别人不听你的道理又该如何?”
“郑公子的意思是……”
陆院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陷入沉默。
郑公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后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笑容,“正因为我们除了拿书的左手,还有持剑的右手,才能让人安静坐下来听我们讲道理,并且去遵照我们的道理做事。
这也是各大书院能在不同地区立足,哪怕面对神秘强大的门派世家,还能保持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
………………
……………………
上课听讲,下课讨论。
不知不觉中,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苏暮随着人群出了书院大门,找到已经停在不远处等候的马车,坐上后朝着元山城缓缓驶去。
赵铭顺唉声叹气,将看了一整天的话本小说丢到桌上,开始琢磨一会儿到哪里去吃酒作乐,必须要好好弥补一下今日遭受的折磨。
苏暮拒绝再三,终于让打消了赵铭顺拉着自己一起去吃酒的念头。
进入城中不久,他便在一个街口下车,转了一圈后来到杂烩菜馆后院。
席诸亲自端上饭菜,坐下后压低声音说道,“苏兄弟,今天上午老朽刚刚打探到的消息,还是在城北那座废弃工坊,又发生了杀人分尸的血案,而且这次至少有十几个乞丐死于非命。”
苏暮咬下一口馒头,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等待席诸继续说下去。
席诸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老朽的属下冒着性命危险传出来消息,说昨天下午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男子,曾经出现在了工坊附近。
只是对方没有太多停留便直接离开,而且看其身材和装扮,似乎也和苏兄弟提供的信息没有对上。”
苏暮放下碗筷,“城北那座废弃工坊,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
“苏兄弟准备亲自前去探查?”
席诸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老朽觉得此事最好还是从长计议,就连派出去的那个兄弟,我现在都感觉他已经不能完全相信。”
忽然一阵北风呼啸掠过,挟裹雪花拍打门窗,发出连串细密声响。
桌上烛火也随之摇曳不定,映照在两人身上,在后面变幻出不同形状的阴影。
席诸沉默许久,表情语气愈发凝重,“如果老夫的感觉是正确的,那么就连这处地方也已经不再安全,最好今夜就更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暮出言打断。
“席长老对于危险的感觉很对,只可惜却是稍稍慢了一点。”
苏暮端起面前装满炖肉的餐盆,毫不顾忌形象一阵狼吞虎咽。
直到啪嗒一声轻响,混入呼啸北风传来,他才将空了大半的餐盆放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确实慢了一点,就连这顿饭都没有让我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