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返乡诡事平地起,往昔初显遇故知(二)(1 / 2)山林搜神志首页

班车弯弯曲曲绕过山峦,玻璃上积着尘,甚至倒映不出我的虚影。窗外景被覆上灰扑扑的纱,降低了饱和度,却意外与梦中虚无缥缈的画面吻合,熟悉又陌生。

我看了看表,已经六点钟了。

远处,的山头驮住落日,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也悄无声息燎到我心头的边儿,抖落被焚掉的记忆的黑灰,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清晰了。

雾蒙蒙的眼眸似乎融化了,脸庞冰凉的泪也只是雾气在晨光出来时液化的露。

“哎呦,这是小苏吧?太久不见,又长高了,让二姨瞧瞧。你知道吗,梅梅听说你要回来,天天往家里跑,就等着见你呢。”

二姨拉着我的手,边走边说,笑得合不拢嘴。二姨是瘦了,母亲也瘦了,忙着丧事,她一身麻白孝服还没有脱。

说起梅梅,是我之前每年夏天的玩伴,一位与我同龄的苗家姑娘。她的全名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能大概回忆起一个浅浅的轮廓。

外婆家的房子分前后院,外围圈出一层泥墙,中间白墙黛瓦的低矮小平房,前院两旁有大水缸,右侧野草疯长的角落有一口井。

井旁边有葡萄架和向日葵,葡萄架底下布着牵牛,绣球。右侧围墙外,还有棵不知是谁种的藤萝。

我进去时,在院中,天空的云已化成数道殷红残血,远山如漆黑的巨兽伫立着,屋檐下悬起大白灯笼,幽幽地渗着光,忽明忽暗的“奠”字被风撕扯得一点点颤动。

我忽然觉得周身一凉,像有人拿阴冷的指甲一下下刮我的背,晚风冷飕飕地吹进院子里,一吞一吐之息,简直是要吃人的口。

院子半面掉下来了赤红的暮色,半面则是渗出的凄凄白光,人一出来就只剩下黑幕般的影子。

院中一股烧纸的味道,正中支着白棚子,底下放在外公的黑白照片。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的前面,被他似孝非孝的子女摆满了供台,线香,水果,还有一个烧纸的盆。

外公生前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头,于我而言没什么特别印象。脖子上的玉佩是他给我的,现在已经成了他留给我的遗物。

平静的心湖泛起悲伤,我是应该哭的,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幸而这时候,外婆和大伯闻声从屋里出来。大伯也穿着孝服,外婆年纪大了,穿的是常服。

外婆一看到我,就牵起我的手摩挲着,像二姨一样念叨很久。不同的是,她总要拿起我脖子上的玉佩看来看去。

大伯没说那么多,我和他更生疏些,客气几句,就叫他两个儿子出来——也就是我的表哥。其中一个已经工作,都找女朋友了,过一两年就打算结婚。另一个还在上大学,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种清澈的愚蠢,大伯说什么他只点头“嗯嗯嗯”。

“阳阳呢?”二姨在我旁边问。

“还在屋里睡觉”外婆答道。

“这孩子一天天就知道睡觉,马上要高三了,也不知道赶紧复习。”

他们说的是二姨唯一的儿子,比我略大一些,马上升高三。

“三哥学习累,多休息是好的,不用叫了”我对打算回屋叫人的二姨道。

二姨本就是客气客气,听我这么说马上止住脚步。外婆领着我和母亲进屋吃饭,其他有守灵的,打扫的,陆陆续续散开了。

吃过晚饭,简单冲个澡,整理整理物品,站在床边看母亲套被罩。

思绪不知怎地透过玻璃窗飘飞到村后的山上,黑漆漆的夜遮盖一切生灵,隐约有光点闪烁,不知是不是星星,一眨眼,又不见了。

“收拾好了,上来吧”

“诶”我答道。有些事经不得细想,躺着床上,老房子顶恍惚变成了竹林下的星空,如老者胡须的灰云遮住了星宿。我合住眼,堕入梦境。

第二日醒来,看看表才六点,正想倒头睡回笼觉,母亲偏偏这时候敲门。

“小苏,梅梅来门口找你了,出来看看吧”

这么早就来,难道每个地方还有时差,我心下暗道。

“知道了,马上来!”

我连忙爬起来,把头发盘住,穿身白裙子。本来应该穿孝服,但母亲说我年龄小,又是北方来的受不住南方湿热,索性凑合穿件白裙子代替。裙子算不上舒服,但比厚重的白孝服好很多。

一个鹅蛋脸,单眼皮的姑娘站在院外,蓝短袖,过膝蓝裙,上面用银线绣着鸟兽。

一瞧见我,她就乐了出来。

“苏平生!”她直接叫出我的全名,我有些愧疚和不好意思,自己居然已经忘了她的名字。

“梅梅,好久不见!”我亦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