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王鬼众(1 / 2)龙骨王座首页

暮春是底特斯城最好的季节,从皇城向北,龙樱一路开来;皇城的落樱时节正是底特斯的龙樱刚绽出花朵的时候。

极北之处的冰海四季不断地吹来寒流,掠过一阵阵带着凉意的北风,但很少有雨雪;阳光也在此时稍稍暖了起来。

暖阳当空,融融春意才刚露头,正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候,但守城的士兵们却挎刀持枪,笔挺地站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城门前方,身着黑色铠甲的将军拄刀站在队列的中间,他闭着眼睛不言语;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从这边一直移到那边,他都不曾动弹;若不是右手食指在上下敲打着左手手背,他几乎与一尊雕像无异。

士兵们一早接到将军的命令在城门列队迎候,却不知道接下来驾临底特斯的是哪位大人物。

几个小时前,两位骑士王率领着三千幽龙骑士穿城而过,将军连露个面都不愿意,此时竟在这里等候,想必所等的那个人身份一定更加尊贵。

可这样的人除了王爵就只能是龙皇;以将军这样藐视权贵的性子,就算是王爵来了也断然不会如此,莫非真是龙皇亲临?难道说这场尚未爆发的战争还需要龙皇亲自压阵吗?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打断了卫士的胡乱猜想,也打断了将军,他停下手指,睁开了那双猩红的眼睛。

只是几个瞬息之后,那一人一骑便到了眼前。

“底特斯城守将埃蒙·贝尔特恭迎骑士王大驾。”将军收起刀,右手握拳当胸,向那人躬身行礼;他微微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眼睛微微眯着,衬以惨白的脸色,透露出无需揣摩也能一眼瞧出的阴狠。

士兵们纷纷半跪,侧目望着这位高踞马上、戴着诡异的小丑面具的骑士王,眼神里满是敬畏;他们曾在北方战场上见识过这位第四骑士的风采,对着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疯子,他们对他的畏惧远甚于对敌人,但也因此庆幸这样的人属于己方阵营。

“两个小时前,他们从这里过去。”埃蒙直起身子,语气恭敬地说道。

希伯来没有理会他,拉了一下手中缰绳,缓辔进城。

“阁下此去,可需随行?”埃蒙侧身为他让路时问道;他也有自己的顾虑,虽然是高高在上的骑士王,可也只是位居第四。

“鲜血侯,”希伯来停住马,回头望了他一眼,“你是想死在那里么?”

埃蒙脸上的浅笑顿时僵住,顺着那冰冷的声音往上,看见了希伯来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睛;他太熟悉那样的眼神了,和那些家伙一样,那种居高临下、冷漠而又不屑的眼神。

“如此,我便在这底特斯城恭候您的凯旋。”短暂的沉默之后,埃蒙突然又咧嘴一笑,不失风度地再次行礼;只是握拳太紧,手指的关节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弹响。

神圣龙国第十七任皇帝修普诺斯·腓特列乌斯继位以来的第二百七十三个暮春时节,后世解封的密档里有关这位骑士王的记载戛然而止;关于他的去处已经无处考究,而史书记载的见过他的最后一人,是当时的底特斯城守将,八方将军之一的鲜血侯埃蒙·贝尔特,亦是后来那位连名字都被视为禁忌之人的七个同谋之一。

底特斯是龙族在北境的最后一座大城,再往北五十里,还有一座小小的要塞,名为卡特尔城。

卡特尔城占据着一处地利,不过并不适合大量陈兵,也受限于两侧山势无法扩大城池,因此只不过是作为隔在底特斯城与北方鬼蝠族的一道微不足道的缓冲而已。

朱砂硕大的马蹄踏在红色的冰碴上,卡特尔城的一千守备军的尸体遍布这座小城。有人攻破了这座要塞,屠杀了满城的士兵,速度之快,以至于如此短的距离之内连受袭的消息都未曾传出。

希伯来扫视着道路两旁僵直的尸体,伤口都在咽喉和左胸,没有多余的伤痕,但这两处无论哪个都足以致命;有些尸体的手还搭在腰间,刀还在鞘里;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去拔刀。

尽管能全歼这支守备军的大有人在,但能发动如此凌厉的攻势,龙国之外,恐怕也只有鬼蝠一族暗月铁骑的精锐孤星骑士团了。

道路上由鲜血结成的冰是被踏碎了之后又冻结在一起的,看来卡特尔在廷瓦拉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被屠城了;真是一场有趣的欢迎仪式。

希伯来扬起马鞭,朱砂奔驰在鲜血铺满的道路上;碍事的尸体早已被扔在路旁。他并不关心这是谁做的,此去一百里外,是他要奔赴的战场;而此时,两军已经对峙了许久。

广袤的冰原之上,寒风朔朔吹着,绘着巨龙升腾纹饰的旌旗在三千幽龙骑士的头顶飘扬,发出猎猎声响;而在他们对面的缓坡上,三倍于他们的敌军排开一行,黑色的铠甲绵延成一片,如同一团阴郁的黑云,预示着风暴的前奏。

“那老家伙似乎也并不急于开战。”骑士团的最前面的男子说道,他没有穿戴甲胄,一身藏青色的劲装,黑色的披风在风中轻盈地浮动着,如鸟羽般反射出明亮的光泽;他挺直腰杆坐在马上,就像一座岿然不动的山。

风从对面的高地压过来,将名贵丝绸的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潜藏的坚硬线条;如果不是戴着与普通骑士截然不同的山羊面具,可能会被误以为是随军文员,而不是威名赫赫的第三骑士王──公羊。

“这样最好,我们就安心等待乌鸦吧。”他身旁的人说。

那人披着象牙黑的铠甲,铁黑色的面具前额上缀着铁羽的纹饰,下端尖锐如鸟喙,遮住了他的下巴;从面具的眼孔中,可以看见一双猛鸷般的眼睛。

他抬头看着卷积的阴云,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也积压下来,坚固的铠甲下,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要冲破这不知名的束缚。

不安感……异常……太异常了……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样的情绪是不应该出现的;可是自从站在这里,直觉一直在向自己预警。

他回头望了一眼,三大骑士王和三千骑士,已经算得上是稳妥的局面了,他暗忖着,冷风渗进甲缝,带来凛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