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成十八年,春
“啪”
一记耳光打在少女的脸上,这一巴掌没收力,少女重重摔倒在地,嘴角也渗出血来。
“云雀,你这么肆意妄为,不要命了吗?”一双凤眼死死瞪着地上的少女,沈诏又气又是心疼,不一会儿便有些后悔自己手太重,作势要去搀扶。
云雀躲开他的手,忍不住咳了两口血沫,规规矩矩的跪下低头道:“奴婢知错,但奴婢并不后悔,佟云峥他必须死。”
“佟云峥是要死,但他不能这么高调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暴毙,还是在群芳阁这样的地方,佟家丢了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群芳阁?”沈诏转身坐下,想着这次是要给她个教训,又道:“听说母后是要私下解决了群芳阁上下,给她弟弟偿命。”
云雀怔愣了一下,这倒确实是皇后的个性,生杀随意毫不留情。
她赶忙蓄了一汪眼泪,膝行到沈诏身侧,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拉着他的衣服,这样极尽臣服的姿态饶是沈诏久居上位也难以抗拒。他素日穿暗红锦袍,趁得这双手更白皙了些,沈诏喉结滚动了一下,忍不住轻轻摩挲着。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殿下…”语未至泪却先流,“求殿下救奴婢…”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地上,沈诏心又软了几分,他抱起云雀,轻轻吻着她脸上的泪珠,轻叹道:“我怎么会不救你呢?”
看着云雀脸上的伤痕,都有些红肿,他自责起来:“是我不好,吓着你了,疼不疼?”
云雀吸了吸鼻子,一下扑倒他怀里,哭声再也克制不住,沈诏忙给她拍着背,哄道:“别怕,别怕,我知道你恨他们,我也一样,我气的是你太冲动,若是我不在你将难以自保…”
沈诏话未说完,云雀便堵住了他的话头,带着哭腔瓮声瓮气道:“奴婢下次不会了。”
沈诏摸着她头上汗湿的乌发,又听见她说:“今天是三月初九。”
“什么?”
“我娘也是死在三月初九。”
沈诏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叹道:“是我的错,你放心,这事我会去料理干净。”
“殿下大恩,奴婢都不知道该以何报之了……”云雀状似害羞般偏过头去。
沈诏也才弱冠之年哪挡得住美人这般…
外头云层有些翻涌的厉害,要变天了。
两个时辰后,沈诏又换了一件新袍子,看样子又是要出门,临行之际一节藕臂伸出帐子,勾着他的腰带,“殿下怎么这么快又要出去呢?”话里的调笑声掩盖不住。
“本殿下自是舍不得深夜离开温柔乡,可实在是怕母后追到这里来杀人,只能失陪小娘子了。”沈诏兴致不错,还有心情陪着云雀调笑几句。
云雀起身环着他的腰,轻声道:“殿下速去速回,奴婢等着您。”
“好。”
这是今年第一场春雨,伴着雷声,像丧钟像哀嚎。
云雀起身换了件素服,跪在母亲姜氏的灵位前,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她哭的无声,眼睛里全是十年前场景,那天也是第一场春雨。
高高在上身着凤袍的皇后娘娘也就是佟家嫡长女回府省亲,那时的云雀才六岁,她畏惧这个美丽高贵的长姐,因为长姐眼中对她和母亲有藏不住的厌恶。
是啊,妓女,就算生下所谓的侯府千金也是低贱,就算现在身怀有孕也是皇后娘娘一句话就能悄无声息的处死。
宫里的淑妃也是青楼女子出身,又生了二皇子,是皇后的心头大恨,就因为这个,云雀的母亲姜氏死了,一尸两命。
云雀只记得疼爱她的母亲浑身鲜血,连句话都说不出便撒手人寰,大雨淋在她身上,入目皆是鲜红,还来不及哭,只听皇后又道:“青楼女子的孩子自然也是下贱,卖去郊外的窑子让她回到该去的地方吧。”
这事做的隐晦,宣武侯也不曾过问,女儿是皇后,外孙是皇长子又是太子,他并不在意一个妾室和庶女。
云雀闭上眼缓了缓心神,将恨意掩藏在心底,她希望自己还是那个在母亲面前膝下承欢的小女孩,她笑着说:“娘,女儿现在过的很好,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