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车子驶入了一个群山环抱中的小城。绵延千里的中部山区在这里被流淌的江水截断，四座高低不一的山峰形似张开的龙爪，一片高高低低的楼宇就在掌心铺开。

由于山水相隔，庆江市虽地处华夏东西交界处，是进入华夏腹地的咽喉要道，但交通的不便利让其发展缓慢，只在最近几年乘上了东风，开始大兴土木。

按照导航指引，雷恒来到了任务地点。这是一处靠近山脉的新兴城区，除了几条宽阔无人的道路，四下里仍是一片荒芜。工地大门紧闭，门锁处交叉贴着封条。工地内，主体建筑刚刚完成了框架，墙体还没来得及砌筑，一台高大的塔吊静静地靠立在建筑身边，另一台已经倒在建筑上，钢架甚至穿透了楼板。透过建筑缝隙能看到背后陡峭的山壁，灰褐色的岩壁几乎直上直下。

“吱——”一台蓝白色的警车在雷恒身边停下，两名着装整齐的年轻警察动作利落地下车，“你好，请问是安保公司的雷工吗？我们是庆江市警察局的，这是我们的证件。”其中一名警察礼貌地向雷恒敬礼并递上自己的证件，“我叫周天，这位是我的同事朱江。”

“两位警官好，我叫雷恒，公司安排我来协助你们调查这个工地。”雷恒赶忙伸手握住周警官的手，同时出示自己的工作证。

“我们边走边说吧。”验证过雷恒的工作证后，周天示意同伴打开工地人员通道的铁门，左手虚请雷恒进入。

跟随两名警察进入工地，这是一座很大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商场或者医院。雷恒意外地发现铁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杂乱无序，钢筋、模板、支架摆放地整整齐齐，地面干干净净、寸草不生。

“这个工地开工大半年了，一直都很正常，直到前几天突然出现了重大事故”一路走到侧面，顺着周天的手指，雷恒清楚地看到高大的塔吊从中折断，重重地砸进了建筑内部。

“3天前的夜里，这台塔吊在施工中倒塌了，造成重大伤亡。”周天领着雷恒继续走近事故现场，“本来只是一次单纯的安全生产事故，但是所有目击者都声称是一个长得像人的怪物破坏了塔吊，而且你看……”站在事故塔吊残存的支架下方，周天指着断裂处。

雷恒眯眼看去，残存的钢架已经歪斜，基座粗壮的螺栓已经开裂扭曲，横梁也发生了弯曲变形。钢架上方断裂处的钢材扭曲延展，距断口不远处的钢架也有一处皱成一束，油漆斑驳脱落。简直就像……“就像有人将钢架从中撕扯开一样。”周天不敢置信地说道。

“确实很像。”雷恒喃喃道，虽然隔了几天，他仍能嗅到一丝熟悉的腥臭味，似乎还夹杂着血肉腐败的气息，和上次古墓里的妖邪很像，这次会是什么呢？

“我们再去里面看看”周天打断了雷恒的思索，领着他走入建筑内部。眼前是一片惨烈的场景，和外面整洁有序不同，塔吊的主体砸穿了几层楼板，最终卡在二层。到处都是残破的水泥块和钢材碎片，扭曲折断的钢筋从残垣断壁中支棱出来，厚厚的浮灰随着脚步翻腾开来。

随着逐渐深入到建筑内部，外面的阳光已经难以射入了，皮肤也渐渐感觉到凉意。“小心”周天出声提醒雷恒，一边从腰带上抽出强光手电，“小朱，把电筒打开。”朱江应了一声，也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

雪白的光束下，地面上的空洞清楚地显露出来，空洞贴着立柱，边缘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厚厚的混凝土地坪向上翘起，周边地面上还散落着不少泥土。站在空洞边缘，三人顺着光柱向洞内探望，里面黑乎乎一片，除了泥土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是大楼的中心位置，一共八根主立柱，每一根都有这样的空洞，我们也安排人下去检查过，除了泥土什么都没有。”周天介绍说，“柱子下面的桩基也没找到，只有不少混凝土碎块。”

“情况有点复杂啊”雷恒已经嗅到了浓烈的味道，是妖邪！不同于上次任务，这次雷恒得独立调查并进行处置。昨晚他认真地研究了工作要求，这类任务是必须协助当局调查清楚事实真相，还得尽量避免人员伤亡。

“是啊”顺着雷恒的话，周天叹了口气，“当局怀疑是施工质量问题，所以控制了项目经理，但他坚持说什么都不知道，管理部门也没法发现其他证据，调查就僵住了。”

“哦，这里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可以去见一下项目经理吗？”得知有其他线索，雷恒喜出望外，“也需要看一下相关资料。”

“可以。”周天点点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全力配合你。”

三人转身离开，雷恒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塔吊驾驶室从一层的天花板上探出一角，厚实的玻璃碎了满地，整个钢制框架已经完全被挤扁，黄色的油漆上还残留着点点血迹。

跟着周天二人回到警局，雷恒见到了项目经理。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萎靡不振地困坐在审讯椅中，灰蒙蒙的头发乱糟糟地散发出油腻的味道，深陷下去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干裂的嘴唇翻起白色的死皮，整个人笼罩在浓浓的绝望之中。

“我是来调查事故的，希望你能配合我。”雷恒坐在项目经理对面，轻轻地开口说道。

年轻人微微抬头，盯着雷恒看了好一会，抿了抿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那双眸子里黯淡无光，毫无生气。

翻开眼前的材料，照片上的青年嘴角上翘，一头短发精神抖擞。“徐义，38岁，QY市商贸城项目经理？”雷恒一边轻声读着材料，一边打量着对方。“说说吧，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我没有！我没有！”徐义突然狂躁，猛地锤击面前的小桌板，试图站起来。身后的两名警察立即按住了他。

“我真的没有偷工减料啊……”徐义脸贴在桌板上，喃喃地说道。

“请放开他吧。”雷恒站起来走到徐义身边，警察松开了徐义，却依然保持着警戒的状态。徐义一下子瘫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雷恒站在他的背后，俯首贴在他的耳边，“我是来帮你的，你需要告诉我真相。”说完，他走回自己的座位。

“真相？有人信吗？”徐义眼中闪过一丝火花，旋即又沉寂下去。“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们没有偷工减料，你们可以查资料，所有的工序都是合格的。”

“你说，我就信！”雷恒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