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到了交粮的日子。
里正门前的道场里,聚集了不少上塘的农户,都是拖家带口小心翼翼地护着要缴的税粮,蔷夫帮着县吏主持现场秩序,一块写着“十税一”的吊牌挂在县吏坐着的方桌前。
交粮的场面是悲催的,一年到头也就那么点粮食,看起来十税一不多,可官方对下田所收的赋税基数却都是以亩产一石为标准,一石粮食折汉斤120斤,但要忽视天灾雷打不动地缴纳12汉斤的税粮,完全不管你到底产了多少。
乍一看似乎还好,可实际上有资格缴田赋的已经算不错了。
因为能缴田赋的只有自耕农和拥有大量田产的豪绅,对于像赵家这样的自耕农,天不太好的时候挺一挺,等到好的时候攒一攒,日子还有希望慢慢好起来。
可实际上整个上塘村只有不到一成的自耕农,其余基本是农具都没有的雇农,虽然不用负担田赋,但地主的租子可都是对半收,逢着官府徭役和地主家的劳役你还得去,再扣去必须要缴的口赋(人头税)和加赋,哪儿还能剩下啥呢?
有的上田虽能亩产三五石,可毕竟是极少数,而且这样的好田多为地方豪强乡绅所占,上塘村大多都是肥力较差的下田,中田的数量都不到总数的一成。
今年旱得厉害,一亩地收成减半到60汉斤已不足为奇,更有甚者一亩地连二三十汉斤都凑不齐。七七八八一扣,这些雇农日子过得不比猪狗好多少。
望着那些肥头大耳的豪绅缴完田赋,赵瑾环顾四周竟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整个上塘村要缴田赋的竟然只有不到十来户,可见这土地集中度得有多高。
见那乡蔷夫要走,赵瑾不禁好奇地问:“老先生,怎的今年不见南头的徐家来缴田赋呢?”
要是别人乡蔷夫可懒得搭理,但一看是前阵子大出风头的赵家孩子,表情立马缓和了许多。听县丞说起过,这孩子勇武非常,日后说不得有大出息,可是个金苗子。
“原来是赵家孩子啊!徐家今年不晓得攀了什么高枝,上半年得了爵位,田赋都免掉了。”
“都免了?”
赵瑾听得一愣,徐家是上塘大户,它一家的土地几乎占整个上塘的一半还多,而且在石村和东面村子都有着大量田产,田赋虽不多,但这起码让官府少了大半的税源。
看乡蔷夫无所谓的样子,看来也是习以为常了,似乎这根本不足以引起县里重视。
好言送走乡蔷夫,赵瑾悠闲地往家走,路过田埂边听得凄惨的哭嚎声,定睛一看,原来是村里的乡绅顺道在收佃租。
“就是年头不好,这一亩地也不至于才产五十斤吧?”
面对乡绅的怀疑,黝黑的老农跪在地上求情:“主家老爷,天儿太旱地里也没水,靠山那头的几亩地几乎绝收,这实在没法子啊!说好的五五变成六四,让咱一家几口咋活啊?”
乡绅冷漠地挥手呵斥道:“不愿意可以,明年这地就换人种,俺就不信没人种了!”
“主家老爷……主家老爷……行行好,行行好啊!家里三个孩子瘦的只剩皮骨,孩儿他娘病在床上好几天都起不来床,主家老爷求您开开恩呐!”
老农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高高在上的乡绅脸色却愈发难看:“狗东西!少交那么些粮还想要俺开恩?给俺揍!”
说完,身后的几个小厮便一拥而上,将老农按在地上暴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