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空气中带着酒香,外面下着雨,细密的雨水敲在青石板路上,水雾笼在墙角,舔舐传出店门的米酒气息。
店里面黑压压的,周掌柜倚在柜台算账。水壶架在炉上,温热的炉火便是店里唯一的光亮。
几个收了工的大汉围在酒桌,要了一壶黄酒,一碟茴香豆,闲散地聊着天。
林诺睁开眼,热腾腾的水壶呼呼吹出热气。
没等他看清环境,掌柜开口道:“几位,添一壶还是两壶酒?”
“不要了,再来一碟茴香豆。”
“豫山,去后厨找孔甲拿一碟来。”
林诺没有回话,心里默默念叨。
“这是哪里啊,我不是躺在床上吗?我只记得上一秒我盯着那杆毛笔,下一秒就到这里了,奇怪,那杆毛笔在哪?”
“你没听到我说话嘛”
“一碟茴香豆!”门帘掀开,一个小小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衫,托着小碟子快步上前,“几位,一碟茴香豆,慢用慢用。”
“这孔小子就是机灵,做事也勤快,孔秀才落了个好大儿啊。”
“孔甲,我问你,你爹爹人怎样了?”
“回您的话,我爹爹最近好些了,大夫开的药喝了十多副,爹爹今天都能吃上几口肉了。”
“孔甲,背一段《千字文》听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你爹命好啊,人老了捞了个秀才,三个儿子个顶个的聪明,咱们几个都是苦命人,这个镇以后可以改叫孔镇了。”
“是呀,鲁老爷福薄,几个儿子都不怎么精细。”那人说完,扔一粒茴香豆到嘴里,把剩下的酒喝了干净,眼睛暼着林诺。
“这是在说我吗?听他的话,我的身份是一个姓鲁的小孩子。”林诺仍然一声不吭,看着烧开的水壶,蒸汽吹开壶盖,响个不停。
“烫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一个声音从店外传来,原来是个披着破蓑衣的乞丐,他坐在门槛上,将蓑衣甩甩水。
“吴癞子,你有钱买酒吗?坐店门口,破我财路,滚出去。”周掌柜揣着手呵斥道。
“别介啊,我有本钱。”吴癞子扔出八文大钱。
“林知府要给未庄修桥,镇上搞了义赈,好多人过去买票,赵老爷也过来主持。我凑过去,嘿,真让我捡到钱了。”
孔甲慌忙蹲下捡,凑到林诺身前。
“迅小爷儿,收收脚,让我捡起来这一文。”
林诺蹲下身子,捡起脚下的一文钱,上面刻着道光通宝,来不及多想,把钱递给孔甲。
“那你不买一张,听说头奖不少钱呢。”周掌柜来了兴致,凑过去询问。
“我哪有这个福气,钱还是花在五脏府里才舒坦。”
孔甲利落的将钱点好,交给掌柜,接着熟练地打酒,温酒,从后厨端出一碟茴香豆,接着把温好的酒倒了两碗,给吴癞子送过去。
孔甲的脸上滚出几滴汗珠,瘦小的身体顶着椭圆的脑袋,衣衫上沾满油腥,碎菜叶。
他凑到林诺身边,小声说道:“迅哥,等会儿打烊你先别走,你借我的书都抄好了,等下我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