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前厅,伸手示意段景坐在自己对面道:“坐。”
段景淡笑,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云非幕寒暄:“非幕,近来可好?”
“这话应是我问你。”云非幕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担心,“你的病如何了?我听闻前些月南方气候不太好,颇为潮湿难耐……”
“劳你挂心,近来尚可。”
“辛苦你独自留在南方月余。”
“哪里。”段景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道,“当初若不是得你赏识,我如今又如何能够成为三军军师、翰林学士,有能力去完成母亲遗愿……”
云非幕想起当时殿试之事,亦是一笑:“能有你作知己,亦是我之幸。”
“在南方这几月,你可有找到什么?”
“左右和你猜的大差不差……”段景端茶抿了一口继续道,“于家在南方赋税上确实手脚不干净。”
“江南一带势力最为雄厚的当属湖州李氏,而李家直系大房的当家主母和于家是表亲,不管是出于自身利益还是于家的权势,李家总得给于家几分薄面。”
“于是乎,于李两家钱权交错,关系错综复杂,几乎垄断了半数南方税金流通。”
“大部分重要税关里都有他们的人。偷税漏税甚至是勾结地方市霸,于家借着李家在南方的影响力,这七八年来没少贪钱……”
云非幕单手撑着下巴,听段景说话时神情中并没有多少惊讶,仿佛对这些事情早就了然于心。
“不过……”段景顿了顿,皱着眉有些疑惑地说,“于家还在漳州、渝州等地专门花重金建了‘善济坊’……”
“哦?”云非幕微微挑眉,探察到段景语气里的犹豫和疑惑。
“这‘善济坊’专门救济无家可归者,为流浪者提供处所,本该是好事一桩。可其戒备十分森严,人员进出以令牌为识,几乎不允许外人探视,便不免让人心生困惑。”
“不过是个救济坊,于家何至如此耗费金钱人力?”
“我几次派人前去探查,竟是都一无所获……”
云非幕垂眸,眉心微皱,沉吟了一会才道:“此事确有蹊跷,待我修书一封遣往渝州,派线人探查一下‘善济坊’的底细。”
“当下应着眼解决的,是偷税漏税之事。明日你我一起进宫,找陛下商量看看,此事究竟应该如何解决。”
“于家树大根深,更是与许多权贵有牵扯,想要根除绝非一日之功。”
段景道:“我知。”
二人许久未见,于公于私都有许多要说的话,谈着谈着便忘了时间,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云非幕顺势留段景在府里用餐,他们边走边说,两道挺拔的身影在府中疏落有致的竹林的遮掩下时闪时现……
云非幕对段景说:“这几日不若住在府里?”
段景回道:“不了,我已令人将旧宅收拾妥当,许久未曾回来,得去给母亲上个香。”
“也好。若是缺欠什么便告诉我,我让人去办。”
“多谢……说起来,长风是不是也在和都?我与他也许久未见过了。”
云非幕想到沈长风,不由得轻笑出声道:“长风近日怕是被沈老爷子抓着与人相看,沈老爷子急着给他娶妻,他怕是……”
话音未落,一道爽朗的声音便自前方响起……
“我怕是如何?”
来人身材高大,皮肤略黑,长相英俊,周身都散溢出一种独属于男人的硬气。
沈长风面上笑意朗朗,走上前就揽上段景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段景!好久不见啊!”
段景被他这长臂一揽,一时没站稳,向前踉跄二步。
“你怎么还是这样弱不禁风的?”沈长风见他这样,手上的力气轻了许多,“该不是旧疾未愈又添新病?”
段景佯怒:“饶是我身体再好,也经不住沈副将这股蛮力。”
“沈副将如此不加收敛,怕不是会吓跑那些与你相看的闺阁小姐?”
一提到这个,沈长风就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嗡嗡地疼!
这次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爷子竟是对自己的婚事上了心,天天抓着自己相亲。
今天这个小姐,明天那个娘子的……看的他眼都花了……
“若真是这样便好了……”沈长风有些泄气道,“那些个娘子看着各个都娇小得像猫一般,谁知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几天光是应付她们便让我头痛得不行!这不是找了个空挡从沈府逃了出来嘛!”
云非幕和段景二人听他这么说,皆是笑出声来。
“老爷子这是着急抱曾孙了。”云非幕道,“就你这一出征就三年五载的,什么时候他老人家才能熬出头?”
沈长风不服:“不是,你我情况一样,怎么不见云伯伯二位催你?”
云非幕有些无奈道:“父亲任职到期,这两年带着母亲游山玩水在外头快活着呢,哪有空管我?”
“那你就没想着给他们二老一个惊喜,趁着最近这段时间把小郡儿……”
沈长风调笑云非幕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急急打断……
“沈长风……”云非幕微眯双眼,语气中带上威胁。
段景并未同二人一起长大,同云非幕二人相识也只是殿试后担任军师的这几年,自是不知晓沈长风口中的“小郡儿”是谁。
注意到段景好奇的目光,云非幕只是神色平淡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而察觉到他并不想就此话题深入,段景也不做过多纠缠。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或是不能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