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陆陆续续上满了佳肴,可谁都无心品尝。
“唉,你……”郁晚枫欲言又止。
“别光愣着,吃啊。”坐在圆桌另一边的宋端衣招呼他二人道。
最终,他还是狠下心来说道:“死者不会再生,看开点吧。”
徐多贵无言。
戚昀在不远处偷听到他俩的对话,皱眉觑了郁晚枫一眼。
“我记得也是在去年,庞府收购了一批郭家的制陶作坊,里面的器物个个巧夺天工、精美无比,这可是从那作坊中产出来的?”宋端衣似乎很喜欢那只青花瓷杯,将其握在手中把玩了许久。
庞大福给自己夹了块猪肉,边咀嚼边说:“嗯,大人很有眼光啊!您看上了哪种样式,直接跟我说一声,明日就让人包装好了送来。”
“那倒不必,太麻烦您了。”宋端衣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
他一结束话题,席间就没人出声了,场面登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但恰恰是这寂静,反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有刀兵。”郁晚枫和戚昀异口同声道。
这刀身与刀鞘摩擦的声音属实有些大,连听觉不那么敏锐的徐多贵都听见了,他刚想说点什么打个圆场,郁晚枫一句嘲讽就已脱口而出:“怎么,要请项庄进来舞剑吗?”
庞大福忙用帕子擦擦嘴,讪笑道:“哪里,准是那些糙汉子们在外站着不耐烦,弄出这些有的没的动静。我这就去说他们几句。”
就在他迈向门口之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为首那人正是昨夜告病的付校尉:“庞大福戕害无辜百姓,劫持朝廷钦差,罪该万死!”
徐多贵、郁晚枫、庞大福三人各自有各自的惊讶,但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瞠目、张口。反倒是看起来最文弱的二人——宋端衣和戚昀,前者迅速拉住徐多贵的袖子就往另一扇小门跑;后者则更为干脆利落,直接踹翻了长桌,将意图往室内冲的家将们绊了个东倒西歪。
等郁晚枫缓过神来,家将们差不多也爬起来了。随后郁爷就发现,这些人居然一边喊着“庞贼罪不容恕”,一边提刀往他和戚昀身上劈!
“娘的,”他大声骂道,“人呢?”
戚昀手起刀落,连连打晕了四个糙汉,然后回头一望,瞳孔骤缩——宋端衣和徐多贵不见了踪影。
“不打,找人!”郁晚枫一声令下,戚昀就立刻抽身随他从侧门出去。然而今日的动乱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一路上他们打晕了不知多少庞府侍卫,面容各异的男人倒了一地,煞是壮观,但仍不见两位钦差。
一只受惊的鸟雀扑棱棱闯入了会客厅,结果被付校尉阴鸷的眼神吓得满屋子乱飞,灰白的羽毛乱七八糟掉了一地。
“不是说好了听我指令,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他上前一步,庞大福就后退一步,直至被逼到墙角。
付校尉提着染血的长刀,面色阴沉,印堂发黑:“听你的指令?我生是郭家人,死是郭家鬼,为什么要听你的指令!”
“你之前说要官,我便给了你校尉一职;你要钱,我也派人送了好几箱银子过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非要走到如此地步?”庞大福强作镇定,目光自始至终停留在滴血的刀刃上。
“哼,你给我官,外面人都说我是庞府走狗!可我是吗?”付校尉又逼近一步,“我不知你用了什么邪魔外道,竟让我们家的林子烧了三天三夜只剩焦土,而你,却依旧赚得盆满钵满!那片山上没了树木,雨天最容易山崩,山下整个村子都被滚落的山石砸死了!那么多条人命——我怎能替你这个杀人的恶鬼办事!”
庞大福两股颤颤,双手捂在心口处,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在念什么咒。
“今日,我就要、我就要杀了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要……啊!”
在付校尉喘着粗气准备举起刀时,一团掺杂着血色的黑火骤然从他背后升起,红光闪过,付校尉顿时身首分离。
“老爷,小的来迟了,小的罪该万死,”那团黑火渐渐凝聚成人形,只不过没有五官,“您多年培育之恩,小的没齿难忘,现在我就向您证明,这些年您在我身上花费的精力并不是无用功。”
庞大福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魔怔道:“去吧,去吧。”
“住手!宋大人,不至于!”在庞府另一侧,徐多贵仓皇地跟着一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宋端衣,看着绿光如剑,贯穿了一人又一人的胸膛,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眼睛再度变成翡翠色的宋端衣无暇回头管他,只一边使招一边说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反过来杀你!”
徐多贵望着他浑身的血污,不禁感到万分可怖。
“……好了,”不到眨眼的功夫,眼前一条长廊便已被太子文侍“清理”干净,他抬手抹去脸颊上的鲜血,对徐多贵道,“有人向我递过消息,说庞府内有一暗室,里面装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咱们去看看?”
他说这话是如此轻松,甚至还笑了笑,以至于让徐多贵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去。”徐多贵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