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六 盼春来(2 / 2)听凤鸣首页

他想挣扎着坐起来,以便看清老板娘的全貌,然而,有一股无名的力量正压制着他,让他伏在桌上,动弹不得。

“怎么?谁?放开我,让我起来!”徐多贵无法遏制自己内心的狂躁之意,拼了命地和那股劲对抗,咬着牙、梗着脖子就要把头抬起来。

他感到胸前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甚至射出了刺目的金光。就在那时,周身的桎梏霎时解开,他猛地直起身子。

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他,红唇微启:“徐郎要见我?”

徐多贵迫不及待地想承认,但当他看见老板娘的耳坠不是一只而是一对时,他犹豫了。

“不说话?”老板娘失落地扫了他一眼,转身,似乎要离去。

“等等!”徐多贵从座椅上弹起来,不管不顾地拉住她的衣袖:“我说!我想见你!可是,你的耳坠为什么多了一只?”

老板娘背对他,沉默不语。

“我——”

就在他张口的瞬间,苗老板回头,一团黑气从她嘴中飞出,径直窜入徐多贵的七窍。

“咯咳咳……”他被呛得死去活来,同时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了似的,又紧又痛,外面的气进不来,里面的气出不去。

他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上,两眼发花。寻梅酒楼里淡雅朴素的陈设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苗照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徐多贵听不清自己喊了些什么,只是内心忽然觉得十分慌乱、畏惧,甚至绝望,这种感觉太强烈,以至于他要依靠歇斯底里的叫喊、发泄才能缓解。

“我不想死!”他还魂般竖起上半身,惶惶然冲门外奔去。

门外,晨光熹微,风雪稍停,檐上灯笼憨态可掬地欣赏着院里唯一的梅花树,一片静谧安详。

徐多贵只穿了一件单衣,饶是他身体再好也禁不住北方清晨的寒意,当即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

如此,他反倒清醒了些。

“做梦?”他呐呐道,一步一晃地在小院里兜圈子。

许是越转越糊涂,他到底想不明白昨夜发生的种种,于是破罐子破摔地跪在梅花树下的积雪上,将脸埋入雪中冷静。

已经快有两个月没见到苗姑娘了。

他想着,心头热血随着冰雪冷却下来。

她难道不出门买菜吗?她难道不想看看寻梅酒楼里都来了些什么客人吗?她……难道不愿来问问,子笑的母亲过得怎么样吗?

胸口那股黑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涌着,隐隐有再次发作之势。徐多贵越想越觉得莫名焦躁,好像如果现在、此时、此刻自己见不到老板娘的话,那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阿贵,大清早的干啥呢?”徐昭觉少,醒后也披上外衣来院里转悠。在看见儿子以拜大年的姿势跪在雪地里,并且满头黑发几乎全要被落雪变白时,他不禁嚷道:“哎!干啥呢!”

徐多贵猛地直起上身,以至于扭到了脖子,但这并不能阻碍他的脚步——疯疯癫癫的状元郎完全无视了眼前顶天立地的父亲,别扭地歪着脖子,只穿着单衣,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街上死寂一片,连早点铺都尚未开张。

因此,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明显,像脱缰野马发出的声音。

寻梅酒楼的大门紧闭着,门前梅花娇艳绽放。

徐多贵精疲力尽地跌坐在台阶上,冷汗浸湿了后背衣裳,被凉风一吹,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徒劳地搓着双手,感到眼前发花——不然胸口处怎会有隐隐金光冒出?

但是,他什么都来不及考虑了,气儿还没喘匀就抬手连连叩门,索命似的。

无人应答。

这个点无人应答才是正常,可徐多贵当下的心智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受不起这种刺激。他扶着门板站起来,将额头死死抵在雕花上,咬牙切齿地说:“开门啊……”

胸口气血翻涌,金光乍现,木门应声而开,随后,他浑身脱力,倒在了开门人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