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洛词怎么想,她并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所以王为己只是沉默着,整理白板上的消息,背对着思考的李洛词。
“我错了吗……”
“不,你是对的。只不过我们需要错的人。”王为己回答,她们之中,李洛词通常是看得开的那个,她可以轻易从歪路走向正道,她的心是那样,她的身后永远有支撑她走向正途的力量。但在葬礼世界,正道并不适合存在。
那个一心为动物的偏激的李洛词才是葬礼世界所需要的。
之前那个,全心全意为动物着想,顺带着关心在意那些爱动物的人的李洛词,才是她们需要的。她会一心在意动物,王为己,以及之后可能拥有的新店员会在意人类,他们会劝阻她,他们能在双方对抗中找到正路,找到折中的方法。
但如果连李洛词都开始为人类想,那么葬礼世界的走向就会变了。不会再有折中,会逐渐向人类偏斜。
“遗书是怎么想的呢,老李。”
看来再透彻的人也会需要一些指导。好吧,现在轮到她为她指明前方了。
白板笔柔软的笔头在白板上画了几圈。停留着,笔墨浸透笔头。王为己没有回头,手上动作也没继续。没有写字笔头划过白板的声音,没有白板因为写字前后晃动的声音,门窗关着,风也没有。不算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心跳,以及一声提问。静悄悄的,提问声音更加震耳。
李洛词盯着王为己,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这些话她早在当时和她说过了。当时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怎么现在反而问起来了?她吞吞吐吐地回答,观察注意王为己的动作:“动物……它们没那么多想法,很多时候,它们的想法很简单……在遗书方面,我们需要进行拟人化的润色,删去更改一些词汇……如果可以,再增添一些会让主人满意的话……”她忘了一件事:王为己的情绪活动并不多体现在肢体语言上。
“不,那些可以交给我来。老李,你唯一需要的就是如实告诉我们动物的想法话语和需要。”王为己转过身搭上李洛词肩膀,“先关店吧,你需要理清自己的思路。”她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和平时一样,一脸平静,似乎一切都和她无关。
王为己,“葬礼世界”的店员将老板赶出店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洛词推出门外,熟练地关门,将营业牌倒扣露出“close”的一面。将木棍插进两个门把之中,冲李洛词郑重地点下头。
李洛词站在门外思考良久,她盯住自己贴的告示,向上看店门的牌匾。一张大多动物爪纹羽翼鳞片图案为底,又找人毛笔扬扬洒洒写了“葬礼世界”四个大字。平面的,不立体也发不了光。裱了框,弄了玻璃。四字的左部分有一个大大的狗爪印。
这是第二代牌匾,第一代牌匾写的是“动物葬礼”。
……搞什么啊,为己。
管它呢,既然被赶出来了不如去看下小黑那边,万一能得知什么消息呢。
李洛词挠挠头,在做完决定的下一秒就去了客运站。她买了票,坐在候车室,不多时便坐上客车去向了那个村子。她靠着窗户有些心烦意乱,或许就如王为己所说,她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什么事都想得比较开。但这一回她实在是有些糊涂了。她一直在试图了解动物,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但事实却摆在眼前。当她真正与动物开始交流的时候,在梦中听见它们对她的话语,嘱托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主人好点,对它们的主人好点……这话听的太多。以至于这回第一个想到的是何晓莹,而不是小黑。
李洛词使劲晃晃脑袋。颠簸的客车本就让她头疼。她瘫在座椅上,闭上眼,长长叹一口气。就像王为己说的,葬礼世界不需要她这种改变,她到底该怎么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到底该怎么样变回从前的自己。
还真是麻烦她了,幸亏当时把她找进来了。要不然今天只有自己的话说不定就把这第一封遗书弄得失去意义了。那样的话,也是让自己的初心,葬礼世界的意义蒙羞。
李洛词不受控制地想起一只小狗的遗言:【另外,那几个孩子麻烦你多加关照了,我走了,做不了什么了。】她单方向认为的朋友啊,在跑得了跳得动的时候死去。它瞪着眼,黑色不再有神,而空洞,深渊。但它不是会回以凝视的深渊。
它是一滩死水,仅此而己。
没有活力,没有生命,没有一切,什么都没有,除了照不亮的黑。
天黑了,终究会再亮。世界啊,一如往常。
谁死了,都一样待遇。地球又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