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出来的段干文禾,头都不敢回,一路飞遁,想要赶紧离开。
不仅仅是害怕宫中人追来,也是害怕后山。
凶犁宫后山,段干文禾第一次御剑飞行就在这里,分心撞到了东西,受伤多日,经脉受损。
虽然后来被治好,可对后山还是怀着恐惧,娘亲和爷爷都知道,想来,他们肯定料不到段干文禾会从受过伤的后山离开,即使发现她离开,也会先去南门追。
段干文禾为自己的计谋暗暗得意一瞬,马上把注意力放在逃跑上。
竹石住处没有令牌,却有后山布防图,也算不枉费搜那么半天。
段干文禾循着记忆小心避开机关警戒和妖怪巢穴,有时侧身,有时化做飞鸟,有时落地奔走。
虽然麻烦,但也还算畅通无阻。
眼看马上要离开凶犁山土丘,段干文禾抬头远眺。
就是这一眼,让段干文禾没有发现前面有一株藤蔓长势惊人,不仅没有攀缠在其他树上,而且比树还高,当她飞过藤蔓时,藤蔓迅速长出触手卷住段干文禾。
碰到段干文禾的刹那,藤蔓像是打开了变身机关,分出许多触须,迅速包裹住段干文禾,包裹圈又在须臾间收紧,段干文禾双手抓住触须,想要撕开一条缝,藤蔓却裹挟着她垂直落地,段干文禾失去重心,也来不及变幻形状,像块石头一样狠狠地摔在地上。
荷包在落地时震地飞了出去,从荷包里面飘出一缕绿色的烟,这烟慢慢变化,渐渐化成人形,是长大了的梁嵘,梁嵘收起段干文禾的荷包,打量着周遭。
不多时就明白这是后山,然后抱着手看向地上扭曲挣扎的段干文禾。
被这藤蔓缠住,不仅身体动弹不得,法术好像也被禁锢了。
落地之前,段干文禾还担心地上有刀枪剑林,想要施法停下,挣扎多次完全施展不开,身体依旧是自由落体,还在遗憾都没有出凶犁山就死了,遗书都没有来得及写。
砸到地上的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从来没有过的疼痛传遍全身,下一刻藤蔓继续收缩。
段干文禾还不及庆幸活着,就在本能的扭曲挣扎,完全没有发现在一旁欣赏自己的梁嵘。
梁嵘看段干文禾脖子上的青筋爆出,脸色开始由红转紫,满脸好奇地开口询问。
“少宫主呀,欲扫天下,先扫一屋,这后山的妖怎么样?”
段干文禾看着梁嵘,又痛又气,诸多疑问,想骂人,最后却只是,“你……你……你……”
梁嵘双手作安抚状,嘴里轻念,“放轻松……放轻松……”
难道是身体放轻松,藤蔓就不箍人了?
段干文禾试着调整呼吸,放弃挣扎,在卸力呼气时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肚腹胸腔被裹得更紧,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已经分不清骨断的痛感在哪里。
梁嵘此时才开始惊慌,虽说神仙的身体可以再造,但只是劝段干文禾回家,倒也不用把她的肉体完全摧毁嘛。
梁嵘赶紧撒灼石粉,一面撒,一面迅速飞到段干文禾身边,藤蔓接触到灼石粉开始收缩退化,有些来不及缩回去的便化为一滩水。
段干文禾被松开的一瞬间,梁嵘托起她向空中飞去,顺便朝着身后再撒一把灼石粉。
梁嵘带着段干文禾一路往回飞,段干文禾渐渐睁开眼,瞧着身下的万顷丛林,知道是回去了。
“慢点,疼。”
梁嵘速度慢下来,嘴里却不饶人,“你现在可以用法术了,出了一趟宫,怎么疗伤还知道的吧?”
段干文禾努力在嘴角扯出一丝笑,“固元丹,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先吃丹药再疗伤也可以,也就多疼一会。
梁嵘停下,把段干文禾放在身侧,目视前方,心虚地避免和段干文禾目光接触,拿出段干文禾的荷包,反手递给段干文禾。
段干文禾犹豫地伸手,就在手接触到荷包的一刻,指尖轻点,有微不可见的粉末飘向梁嵘,段干文禾另外一只手赶忙捂住口鼻,催动身上的骨头经脉归位。
捂住口鼻的女子,周身泛着幽幽蓝光。身旁的绿衣女子打个喷嚏后,觉得脑袋晕晕,以为又引来了什么妖怪,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蓝衣女子推开举高。
段干文禾被猝不及防地推开,看着梁嵘晕倒跌落,赶紧施法拖举住下落的梁嵘,一面忍不住抱怨。
“这是怎么做到眨眼间长这么多的,我还是喜欢小体积的梁嵘。”
搀扶着比自己还高几分的梁嵘,段干文禾速度慢了很多,也更谨慎了。
离开凶犁土丘的地界,段干文禾扶着梁嵘在河边歇息,暗暗观察附近。
被藤蔓缠住是意外,梁嵘的出现更是意外。
此处开阔平坦,也没有妖气,把梁嵘放在这里比放在凶犁宫后山安全得多,不如就此别过?
可醉仙散要几个时辰才能解,要是昏迷中的梁嵘遇到吃精元的妖怪怎么办?
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只得带着梁嵘一起去三辅。
一路夜行,东方散发着缕缕白光时,段干文禾嗅到一丝浓厚的血腥味和妖气,落地查看。
房屋整齐,街面宽阔,是城里。
段干文禾扶着梁嵘,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两旁的屋里偶有人的呼噜声和咳嗽声,大部分房子没有声息,街上除了血腥味,还有尸臭味,以及修仙之人才能察觉的妖气和亡人执念化作的黑影。
段干文禾寻了处空宅,把梁嵘安置好,出门去寻妖气的源头。
越往前走,人气越少,黑影和妖气越盛,街面静得段干文禾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段干文禾小心翼翼地迈步,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
“好歹也是二品仙阶,可敌世间大部分妖魔,这小城中总不至于像凶犁宫后山一样有千年老妖吧?”
“而且算算时间,梁嵘也快醒了。”
“嚓-嚓-嚓-嚓”
段干文禾赶紧停下,侧耳细听,左侧屋中好像有人走动,又像枯枝折断,窸窸窣窣连续不断的声音响起,可是屋中并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