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柳青县商人的胭脂生意愈做愈大,许家也跟着沾了光,日子也是眼见着一天天红火。
许父也由原来的几日一次回家改成一月一次。
每次许父回来,都会提着上好的酒菜,有时候也会给许之渊斟上一杯。
许之渊不胜酒力,只消三五杯下肚,便躺在床上一睡不起,迷迷糊糊中,便听着许父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淫词俗调。
许父出手也变得大方,往年过年时才能添的新衣,如今经常变换着花样。
许父对许之渊也是阔气,往往一掷便是几贯沉甸甸的黄铜子,都是清一色官铸正统货,偶尔许父也会抛出几枚银币,让许之渊去龙渊县专门给大户人家的裁衣量体的布店里随他一样买上两套像样的行头。
许之渊嘴上答应,暗地里却将这些钱财都一分不动的存了起来。
偶尔想吃肉包子的时候,才会从那亮澄澄的黄铜串子上取下几枚解解馋。
许之渊记得阿娘说过。
人生下来就是要吃苦的,如果哪一天觉得甜了,一定是有更大的苦在等着,等到哪天身在苦中不知苦的时候,那才是真的不苦了。
许之渊刚感受到甜,却觉得这种甜来的有些不真实。
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况且那摸脉仙人早就说过,自己是活不过十六岁的,与其这样,不如替父亲攒些钱财,兴许日后会用的上。
外头,有人敲了许之渊家的门。
刚打开门,许之渊便看到满脸泪痕的程二娃。
程二娃哭着对许之渊说,他被他爹逼着去昭义学院读书,可他觉得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而且每年三串黄铜子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自己又不是县里大户子弟,哪里能禁得起这些花销。
再者就算去了昭义学院,自己这一身破烂行头也会被那些大户子弟嘲笑,如此说来,还不如不读。
程二娃说他最崇拜的人是许父,按照他的话来说,许父不但水性好,捕鱼渡船的技术也是一流,最主要的是他还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
“读书有什么用,读那些迂腐的大道理,还不如赚钱来的实在!”
程二娃狠狠地说。
许之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很想安慰程二娃,话还未开口,便觉得鼻子微酸,又想起阿娘曾想让他成为一名教书先生的话来。
“二娃,你要是去读书,我就送你一身锦衣坊的行头。”
许之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想来是把自己想成了程二娃,心中也是忍不住的欢喜吧。
“当真,若是有了这身行头,去了昭义学院,想来和那些公子小姐也没什么不同!”
程二娃转悲为喜,两只手不自觉的按住许之渊的肩膀,好似这承诺来的不易。
程二娃也许觉得是粗布麻衣使他丢了身份,可渡船人家的孩子什么时候有的身份。
许之渊有些愣在原地,一只手磨砂着自己有些干瘪的衣角。
许之渊这身衣服破了几个洞,材质不是很好,是寻常可见的苎麻叶。
许父多次让许之渊丢掉,可许之渊不肯,因为这衣服是许之渊阿娘亲手做的,用的是苎麻搓成的丝线,需要灌水后反复晾晒,工艺比那蚕丝做成的绸缎还要繁琐。
许之渊低头看向地面,两只脚不停地揉搓着,似乎有些后悔,但一想到既然自己已经做出了承诺,那便要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许之渊对着程二娃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真,下午就去锦衣坊,怎么着也得给你选一身合适的行头。”
送走程二娃,两人约好时间,许之渊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睡觉的床盖板,那里放着七八串黄铜子,四五枚银币。
这是许之渊所有的家当。
许之渊从中抽了两串黄铜子,刚想把床板放下,又担心不太够,再次从中取走一枚银币。
这些钱,就算是在龙渊县最出名的酒楼,也能够两人美美的吃上一顿。
临近晌午,程二娃早早地等在城南桥头。
为了许之渊的那身衣裳,程二娃还特地换了双过年时才穿的千层棉布鞋。
直到远远地看着一个瘦削的少年身影,程二娃这才扯着嗓子喊道。
“许之渊,快点,快点。”
直到那道身影临近,程二娃一把拉住许之渊的手就朝着城关的方向跑去。
锦衣坊,是龙渊县内公认的最好的衣铺。
老板是一名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姓朱名福。
听人说,朱老板年轻时曾在灵武国王宫的尚衣司待过,两年前衣锦还乡,用了这些年攒下的全部家当开了这家锦衣坊。
要说这朱老板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缝制的衣物不仅结实耐用,而且衣物领口袖口勾欠着金丝描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