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玄班主,久仰久仰。”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富态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迎上来,“我们游家一向喜欢听戏曲看耍杂,这次就全看玄家班杂戏取悦先祖,来为我们游家求个丁财两旺,世代平安了。“
说着,男人笑吟吟地送上一个大红布包,里面是几十枚大钱,“这是定金,若是今晚戏唱得祖宗满意,耍杂耍得祖宗高兴,明日还有封礼。”
“好好好,游老爷客气了,耍戏班子自然是要靠本事吃饭,游老爷且瞧好了。”鸟爹接过红布包,肩膀上的乌鸦扑扇着翅膀十分开心地叫嚷道。
“听说玄班主从不轻易开腔,开腔必唱戏,声出鬼神泣,我就等着明儿白日洗耳恭听了,今晚且等着先敬上祖宗们,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就撤了,房门一关,就劳烦玄班主能来个通宵戏了。”游老爷背着手,带着杂耍班子进了内院。
鸟爹一招手,手底下的孩子们从马车里搬出来各种家伙什,在大院里敲敲打打,半晌之后,一个花花绿绿的戏台就立在了院子中央。
段青枫回到童童的床边,那乌黑头发依旧遮住了那双无法闭上的诡异眼睛。
“不是....爹娘没有不要童童....”童童呓语着,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并且透出不详的红色,月儿当初发高烧也是这副模样,段青枫拧干了湿毛巾,放在童童额头。
童童看样子病得很重,都是因为自己只管寻回妹妹的簪子,让童童落得这般田地,不知道那个游道人现在不在大院里,自己去下跪陈情,若是那位道爷有半分人性,就算让段青枫去当牛做马,也要让他出手帮助童童变成正常人。
段青枫偷偷摸进了内院,看着来来往往的丫头奴才出入,游家大院正在准备祭祖的供品食物,山珍海味一碟又一碟地从厨房里被送出来,送到戏台对面的祠堂里,那些森然林立的灵牌前。
烧鸡、烤乳猪、糖醋排骨、长寿面.....这些东西,段青枫别说吃过,甚至都没有看过,偶尔偷来一两只中城区家养的鸡,都是包进河泥里,扔火坑里煨了吃,别说做这么精细,连盐都没有。
虽然段青枫的嘴内在汹涌泛滥,他不停地咽着口水,但是仍然扭头,搜寻那印象之中应该穿着道袍的身影。
“你说老爷为什么要请那些天残地缺来这院里,奇形怪状的看得我都吃不下饭。”
“人家唱一出戏,够我们一年的月钱,老天爷也真不公平,我们四体健全,模样周正,这钱都让摆子哑子赚去了。”
“主家搜罗这些怪胎,就跟养几天稀奇的动物差不多,饲料当然得给够。”
“咱一连三代都伺候游家,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赏钱。”
“就是,这些耍杂唱戏的,在三教九流里还排在山匪强盗之后呢,咱正经人别去沾惹。”
仆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鸟爹无左娘他们的杂戏团,那些不堪入目的诋毁之语,还有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段青枫脑门冒火,这些低声下气有时候还要挨打才能讨几口饭吃的家生犬,嘲笑起在外挨饿受冻拼命活着的人了。
但是段青枫忍了下来,现在童童需要找那个道爷治疗,杂戏团上下还指望着这笔钱过冬。他捏着拳头,一转身,撞进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男人怀中,男人约莫二十多岁,头上一支玉簪晶莹剔透,折射着傍晚夕阳的余光,乌黑的头发瀑布一般垂在身后,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小友有些面生,这么匆忙,要往哪里去?”男人蹲下,一双清亮的招子,直勾勾地看着段青枫,但是段青枫并没有因为这审视的眼神感觉到不自在,反而觉得有些亲切,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我去找那个游道爷,让他给....给我妹妹治病。”段青枫眼神闪烁了一下,毕竟童童的眼睛太过特别,他不愿意说出来让其他人议论她是怪物。
“仙家的诊金可都很贵的,你出得起么?”那个青年哈哈一笑,觉得面前的小男孩挺有趣。
“我不知道.....所以想去问问,听说仙家都很善良。”段青枫挠了挠头,对于仙家道爷想要什么样的价钱,金银钱财对于仙家来说没什么用,不然也不会有一些慈父慈母拼死跪拜,感动仙家出手救治自己孩子的传说了。
如果无左娘和鸟爹铁了心要救童童,在游道人面前跪上几天几夜,段青枫也会去陪着跪。
毕竟童童奋不顾身,只为了找那个对其他人而言一文不值,对段青枫意义深重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