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沈家的小侯爷沈牧棠,或许在长安城中没有比他更出名的人,前人留下一句诗说到:“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用来形容沈小侯爷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前些日子千里烟波选出来了新的花魁姑娘,引得全城轰动。据说那名叫月见的花魁娘子,色艺双绝。多少人排着队,怀里揣着千金就等在千里烟波的门口,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那日与几个兄弟一处的时候,有人还打趣沈牧棠,怎么能放任别的腌臜之物,做了那如花似月的花魁娘子的入幕之宾。
沈牧棠背身而立,颔首似乎是在看着手中的酒杯,眉眼飞扬。锦衣清风,一时无两。
此时他坐在千里烟波的正厅之内,周遭丝竹悦耳,那位名为月见的姑娘,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羞月之姿。一曲琵琶弹罢,女子袅袅婷婷落于沈牧棠的身侧,一双杏眼柔情无限道:“郎君怎地隔了这些日子才来。”
沈牧棠虽然风流,却不下流,这些年流连于花街柳巷,成了长安城中的谈资,甚至因为此事安远候竟然被中书省的大相公们面刺。一年春花秋月,冰霜雨雪,倏然而过沈小侯爷还是长安城中最出名的那一个。
眼看着那花魁娘子就要靠了过来,沈牧棠侧身躲过,神色无常道:“我来此处为的是个清净,姑娘拿了金银该给我个清净。”
原本立在不远处的老鸨,听闻贵人之言,心中就怕沈牧棠这个财神爷不满意。上前谄媚道:“小侯爷,你看那画雪斋最是幽静,就让姑娘随您去吧。”
沈牧棠闻言,倒是满意。秦楼楚馆里的小厮最会察言观色,当下就扶起了意兴阑珊的贵人。
画雪斋,正在千里烟波之后,两者之间廊桥相连,廊桥之下一池残荷。于那画雪斋居高临下一观,那满池残荷也生出了残败之美。
其余的人已经退了下去。沈牧棠一改微醺之态,道:“东方兄还是不听劝。”
刚才还千娇百媚的女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又或者说与所有桃花面的密探一样冷酷,道:“成为花魁娘子是世子早先就安排好的。桃花面令到即行,小侯爷是知道的。”
桃花面是云西王府的家臣,因此不管如何安排或者处置沈牧棠自然是没有道理去插手的。但是一早他还是认为桃花面,放在暗处是最好的。如今东方既白来了手“灯下黑”,却让他觉得十分危险。
月见不是第一次和沈牧棠打交道,自然对眼前这个金玉之家长成的公子有着不同于表面的认知。去岁春时她曾想方设法夜探天门,结果被人发现,差点死在朱雀星宿的人手中。逃亡之中在灞水边被沈牧棠所救。可以说面前这个人确实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一入桃花面,从此无故人。
看着眼前的女子,玉人一般的面庞。沈牧棠一时沉默。
那女子将茶盏双手奉上,又退后一步,道:“少主请您务必时时周全天门那位。”
沈牧棠闻言一笑,只将那茶盏放置在旁,道:“你家主子,多余操心,长安城中能进入天门的人有几个,这些年私入天门能囫囵个儿下来的又有几人?”
他的脸微微偏向月见。
那眼神好像是在说,想是旁人不知深浅,你应该是知道的。
又言:“若只是为防暗箭伤人,真是用不上我们这些人。那金銮殿上的人才是淮阴最大的威胁。传信给你家主子,此次回到南疆请他务必寻到天门先门主沈素水在南疆的故居。”
月见闻言下了密道去传信。
沈牧棠立于高楼之上,俯视着眼前的落雪残荷,只觉得这残破之景色虽别具风情却与偌大的长安格格不入。
当年姑姑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决然的加入天门,从此后与家中断了干系。她决绝离去的样子沈牧棠至今都记忆尤甚。
后来沈素水未到不惑之年就匆匆辞世。安远候嘴上不说,但是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心中还是十分疼爱的。再者姑姑曾长期执掌天门,这对沈家来说算是一张好牌。未来不管朝局如何变化,沈牧棠也可以为沈家找到出路。
站了这么会儿,再美的景色,也看的人乏味。沈牧棠离开了画雪斋。往大青龙寺而去。冬日里的大青龙寺在一片银装素裹中,更显肃穆。因为是冬日一向被长安人追捧的大青龙寺今日也门可罗雀。
小和尚,见有施主拜访。说要前面引路,只听身后的人道:“小师傅请将这香油钱供在佛前。”
小和尚在这这寺中见惯了豪奢的达官贵人,只是今日这位不同于往日的那些。便接过沈牧棠手中的锦袋。双手合十道:“那施主随意吧。”
沈牧棠拜别了小和尚,往寺院后面走去。一路没有遇见一个沙弥,只有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音。正想着,今日还真是寻到了一个好去处。
不想眼睛一瞥,于成片的枯树枝下藏了点点血迹。沈牧棠出于警觉,上前查看,只见那血迹应是刚落下不就。颜色并未暗淡。他顺着那血迹的去向,往深林寻去,直到出了青龙寺的范围都没有发现血迹的源头。
正要转身返回,从山上慌慌张张跑下来两个农夫,一前一后,很是恐惧的样子。沈牧棠拦住二人道:“你们跑什么?”
只见其中一人神色不安道:“你不知,半山腰打起来了,一群人围着几个人砍杀,有人被砍死啦。”
那人一把拽住沈牧棠的胳膊阻拦道:“你可别去。我们去报官。”
天子脚下,佛家圣地青天白日竟然发生了血腥斗殴,这要是传出去还了得。沈牧棠亮出腰牌,道:“你二人自行离去,今日所见不可对外人道,要是随意泄露出去,官府必然不会放过你们这个源头。”
两人连忙说不会,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牧棠急行到山腰只见双方俱是伤亡惨重,唯剩下一男一女人还在打斗,不过那男的明显落于下风。三招之后被一刀封喉。立时便死了。
现场不可谓不惨烈,尸体人数粗粗看去也二十有余。活下来的却只有一个满身血迹的女子,跪在一片尸体中间,奄奄一息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出于职责沈牧棠上前查问,在他将要靠近那个女子的时候。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那女子的口中发出:“再靠近就杀了你。”
说话的人,紧紧握着手中形制怪异的弯刀,血液从手腕顺着刀柄一路向下。
这个声音竟是凤元贞!沈牧棠停下向前的动作,眉头都拧在了一起。道:“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