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鼻如松，方方正正的脸，明亮清晰的眼眸，嘴角挂着的微微笑容，样貌方正，是很耐看的类型。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和古漠长得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啊，古漠。”那人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这么长时间不见，想我吗？”
古漠不理他，只是轻叹一声，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嘟囔了一句：“又犯病了。”
古漠犯病的时候，有时能够看到自己的另一个人格。
他把这个人格命名为：古冷。就是现在站在他旁边的这货。
当然了，只有古漠自己能够看到古冷。
“收银小哥？你发什么呆啊。”
古漠猛的回过神来，对着面前的顾客微笑：“抱歉。”
一名黑衣人站在眼前，长长的兜帽下，是一片混沌。
所有的顾客，都变成了黑衣人。
古漠摇摇头，无视了眼前的怪异和耳边的混乱呢喃，熟练的拿出药片吞了下去。
一切恢复正常。
古漠拿出塑料袋，装好商品，递给眼前的人，脸上带着微笑：“欢迎下次再来。”
………………
十点多，超市冷清了下来。
张子成收回躺椅，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不错啊……嗯？小子，你怎么蔫儿了。”
古漠强撑起笑容：“没什么，就是有点头痛。”
张子成走到古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可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休息啊。”
古漠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耳边出来咔嚓一声。
像是玻璃碎了的声音。
古漠看看四周，一切如常。
“怎么？”张子成询问。
“没什么。”
药效还没有完全发挥作用吗？古漠想着。
张子成脸上神秘的微笑一闪而逝，他抬头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小王快到了，你也早点下班吧。”
小王，是店里另一个员工，他是下午上班，古漠是早上，早班到十二点才结束。
古漠明白张子成的意思：这个心地善良的大叔，是看自己精神状态不佳，让自己早点休息呢。
“正好，今天可以早点去送外卖了。”古漠打了个哈欠，“张叔，你的摩托还在后院吗？”
张子成摇了摇头：“你啊……摩托车在后院，你去取吧。”
古漠推着摩托走过超市门口，张子成叫住了他。
“这是你今天的工钱。”张子成递上两张百元大钞。
古漠看着张子成，心情复杂。
张子成知道古漠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古漠母亲的病。
古漠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想到今天早上母亲的笑容，他还是咬着牙接了过来。
“张叔，谢谢。”
“傻孩子。”张子成揉了揉古漠的脑袋，“有什么事儿就给张叔说，别自己一个人扛着。”
古漠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收好纸币：“张叔，我走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张子成目送着古漠远去。
可就这时，古漠的身影忽然闪烁起来，就像是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
张子成瞳孔一震，喃喃自语着：“不对啊，我不是已经……难道说……不好！”
他拿出手机，翻找出一个电话号码，犹豫了片刻，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老张？”
张子成语速飞快：“出大事了，古漠引发了里界入侵，很可能是多重幻境的里界入侵，他正在失控的边缘，我不敢妄动，你在第四宇宙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位置。”
“a市市中心，具体位置你来了就能感觉到。”
“等我。”
电话挂断了。
张子成回到超市，换了一身干练的行头，关上了超市大门。
“老板？”一个年轻人站在张子成身后，那是超市的另一个员工小王。
张子成对着小王招招手：“我有急事，你跟我来，工钱照旧。”
………………
a市，某个高档公寓楼中。
“滚！”
外卖砸在古漠身上，汤水撒了一身。
一名女子指着古漠破口大骂：“我都说了不要香菜，你不看备注吗！长个脑子是摆设，还是没长眼睛？”
古漠赔笑：“那是商家的事儿，和我没关系啊，我只负责配送……”
“滚蛋！”
房门碰的一声关上了，其中传来女子的咆哮：“差评，必须差评！我现在就去投诉你！”
古漠走出公寓，阳光刺痛着眼眸。
“差评啊。”古漠长叹一声，“一个差评扣五十元，我一天才能挣多少？”
那个女的也是神经病，商家不看备注，和我有什么关系？
算了，煞笔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就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吧。
古漠打起精神，拿出手机：“不想这些糟心事了，下一单在哪儿呢，我看看……”
“古漠！”
古漠抬起头，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穿宽大衣衫的短发少女冲着他挥手，少女脸上的笑容，和头顶的太阳一样明媚。
看到这少女的一刹，古漠的嘴角抖了抖，装作无事发生，飞快骑上了摩托。
只是还没等他点着火，少女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搂住古漠的肩膀：“小古子，你跑什么？”
明媚的阳光落下，落在少女身上，透过白色宽大的衣服，其下的身姿轮廓蜿蜒如蛇。
古漠翻着白眼：“走开，我没空打游戏。”
少女噘着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还用得着你说？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少女名叫祝华，是古漠死党，两人初中就认识了，高中更是同桌，在那六年的时光里几乎是形影不离：逃课，打架，去网吧，他们总是在一起。
当然了，被老是发现后罚站和请家长的时候，两人也是相互作伴。
高中毕业后，他们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但平时还是会连麦打游戏什么的，放假回家后也会相约一起玩耍。
“粗鲁。”祝华轻轻捶打着古漠的胸口，“人家是女孩子好不好。”
古漠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你是女的？！”
初中的孩子还没长开，在加上祝华大大咧咧的性格和中性化的穿着打扮，在古漠刚认识祝华那会儿，曾误以为她是男生。
直到他看见祝华座椅和裤子上的一抹红，这才解除了“误会”。
所以时至今日，古漠依然会用这句话来调侃祝华的性格。
祝华举起拳头，左拳捏的嘎嘎作响：“你再说一遍？”
古漠缩了缩脑袋，连忙岔开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我住这儿啊。”
古漠看了看眼前的高档公寓，“哦”了一声，脱出长长的尾音。
祝华家里很有钱，她是正儿八经的富二代，不好好学习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那种。
“我的小公主，站在太阳地里热不热？”古漠酸溜溜的说着，脱下衣服搭在祝华的头顶，“遮一遮吧，别晒伤了。”
古漠阴阳怪气的话语，在祝华听来却有了别的意味，一片桃红爬上脸颊，她愤怒的给了古漠胸口一拳：“皮痒了是吧。”
古漠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装出受伤的摸样，以一种滑稽的姿态躺倒了地上。
演技，零分。祝华想着，给了古漠一脚：“死起来。”
“嗻，小的遵命。”古漠一溜烟爬了起来，飞快整理好衣衫，对着祝华正色道：“不闹了，我还要送外卖，改天……”
“古漠。”
“嗯，怎么？”
祝华咬着嘴唇，桃色温润春满面，她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古漠从未见到她这么娇羞的样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祝华终于鼓足了勇气：“我也老大不小了……”
古漠有中不好的预感：“所以呢？”
祝华的头沉的更低了，声音细弱的像是蚊虫：“我爹在家里老是说什么，人老了，想抱孙子……等等，你跑什么？！”
只见古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上了摩托，点火，油门拧到底。
发动机咆哮着，发出嗡嗡声响，却停留在原地不动。
一回头，是祝华单手握住了摩托后方的护栏。
“放手！”古漠大喊，“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你先下来。”祝华又羞又恼。
“放手！”
“下来！”
无奈，古漠选择了妥协，静静的看着祝华。
平心而论，祝华传承了家族的优良基因：秀眉薄唇，肤如羊脂，再加上那熟透了的，像是葡萄一样鲜艳欲滴的脸颊，她若是就这么静静的站在这里，就已经是一副完整的江南水乡。
可惜长了张嘴……
更可惜的是，古漠从来只当她是兄弟。
从初中直到现在九年的青春时光，古漠竟然很神奇的完全没有产生过那种想法。
还是那句话：古漠只当她是兄弟。
除了他太熟悉祝华之外，还有一条原因至关重要：谁愿意娶一个单手就能拉住摩托车的美少女壮士啊！
思绪飘扬，古漠回想起了曾经两人勾肩搭背的快乐时光，不由的一阵恍惚。
就在古漠出神的片刻，一层虚影，与眼前的祝华重合在了一起。
虚影中，祝华穿着怪异的服饰，散乱的长发飘扬在身后，可是……她的左臂不见了，嘴角还挂着血。
狼狈不堪的祝华抬起头，对着古漠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小古子，我……”
“我再跟你说话，你哑巴了！”
祝华的声音将古漠拉回现实，虚影消失了，就像是石子砸如水面，泛起的涟漪破碎了倒影。
又犯病了？古漠心中不解，可是我刚吃过药啊。
但这些都不重要……
古漠想着，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祝华。
“怎么了。”那目光让祝华有些心虚，声音都弱了不少，“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古漠回过神来，揉着眉心，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他始终忘不掉在虚影中看到的，祝华的摸样，心中不知怎的一阵绞痛，躁动不安。
幻觉，都是幻觉，古漠提醒着自己。
不等古漠回答，一人走来，直接撞开了祝华。
那是一名身穿西装的保镖。
“躲开。”
祝华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她拽住那保镖的衣领：“你……”
“别冲动。”古漠赶忙拉住了她，“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祝华冷哼一声，松开了保镖的衣领：“算你运气好。”
一辆豪车在路边停下。
保镖看了二人一眼，走到豪车前，打开车门。
一少年下了车，他看到祝华，眼睛一亮，径直走了过来，完全无视了古漠：“祝华，你来了。”
祝华躲在古漠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麻烦的家伙。”
这一句落在少年耳中，他不怒反笑：“也对，今天是伯父请我来做客，你理应到场。”
古漠开腔了，脸色古怪：“方振海，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少年方振海，是古漠与祝华的高中同学，同时也是祝华的追求者之一，与其他追求者不同的是，他家很富有，并且他的父亲与祝华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
方振海听到古漠的话，上下大量了他一番，看到那外卖员的服装，露出轻蔑的眼神：“古漠，看起来你最近过的不错麻。”
他刻意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和你没关系。”古漠嫌弃的挥挥手，“赶紧滚。”
方振海呵呵一笑，指着祝华说道：“是祝华的父亲邀请我来的。”
古漠扭头，看着祝华躲闪的目光，脑子里忽然脑补了一出“富家小姐被迫联姻，无奈之下找到穷小子表白”的狗血剧情。
以古漠对祝华的了解，他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啧，确实挺狗血的。
古漠挠了挠头，望向方振海：“你们的事儿我管不着，但我觉这事儿主要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愿，既然祝华不愿意……”
古漠正说着，忽然愣住了。
一名黑衣人凭空出现，就这么站在他和方振海中间，看着他。
长长的兜帽下，只能看到下巴上浓密的胡茬，他的腰间，有一道恐惧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
眼前这人，给古漠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但他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对方。
不等古漠开口，黑衣人说道：“抱歉，我需要……一片战场。”
说着，他推了古漠一把。
黑衣人的力道很轻，可古漠却不受控制的向后倒下。
忽然之间，周身昏暗下来。
紧接着，视野中便被一片血红充斥了。
身边，是一山，一水，千万花。
黑色的山，每一块石头都像是有摄人心魄的魔力，红色的河水向东，中间有一小股清澈，竟是逆着红色，从低到高，逆流而上。
古漠身处花团中央，那是每一瓣，都如同玲珑脚趾一般的，彼岸花。
头顶，是猩红。
脚下，依旧是猩红。
眼前的几人也消失了。
一座金砖组成的山峦，取代了方振海。
金山向上望不到尽头。只是，黄棕色撒发着臭味的粘稠液体，从金砖的的缝隙中不断向外喷射。
而在三名保镖所在的位置，则是三只难以用语言简单概括的……怪物。
那是蠕动肉瘤组成之物，鼓胀的肿瘤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一颗肿瘤破了，黄色腥臭的脓液顺着扭曲肮脏的肉体流淌在地面上，融入泥土里，留下淡黄色的痕迹。
唯一不变的，就是祝华，依旧是那副样貌，温婉如玉。
“祝华……”
古漠朦胧中呼唤了一声，向着祝华伸出手，只是他看到的，不是熟悉的手掌，而是黝黑的，满是猩红眼球的，触手。
……
现实世界中。
“抱歉。”黑衣人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其他选择。”
他消失了，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似乎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身后传来一阵惨叫。
祝华回头，看到方振海的慌张与颤抖的手指，他指着古漠：“他……他没有呼吸了。”
“方振海，你干了什么？”祝华大叫。
方振海慌了神：“我也不知道……”
他顿住了，在刹那间，双眼同样失去了神采，口，鼻，眼，耳中，皆渗出鲜血，倒在地上，死去了。
如果有优秀的法医解刨他的尸体，就会发现，方振海的整个心脏，都在一股莫名未知的力量之下，被搅成了肉末。
“少爷！”
保安的叫声又戛然而止。
他们也死了。
祝华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一时间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突然……
至此，祝华再也无法产生任何念头。
三分钟后。
方圆一公里内，再无任何活物。
且“一公里”这个范围，仍旧在不断扩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