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阙扶娘子在床边坐下,稍稍坐定,参梦离迅速将手从他掌中抽离出来,接着就是一声冷哼,房间里的那对凤烛似乎都被冻结了起来。
商清阙捏着红绡的尖角,红绸之下,那佳人的面容可以想象。所谓的独对红妆,琴瑟和鸣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他终究放开了手,任红绸滑落,坐在檀桌旁,就着泣泪的红烛抽起了那支灰玉烟杆。在这个时候,还能说些什么呢?两人对坐无言,商清阙仰望着天边明月,从月上柳梢,到月沉西山。
窗外压抑的那些杀意,屋内冻结烛火的冰冷,此时能理解他的或许只有天边的月牙。商清阙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有明月为证,可偏偏就朝阳不曾见过,也不能叫它看见。
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真当结局来临时,再坚定的内心也抵不住那股空虚。忆风光少年时,鲜衣怒马,恣意纵情,权贵王孙尝欲求一帖而不可得。繁花落尽,鹤唳华亭,这第八重还真是难捱。商清阙就这么想着,渐渐的,烟味压过云香。。。
荡漾开来的烟味令参梦离低蹙黛眉:他何时开始抽的烟叶?她尽管看不到屋内景象,但她笃信,此时坐在那里的颓废男人,自己从未见过。她心中升起一股揭开盖头的冲动。
参梦离站起身跙循地挪动脚步,伸手在前方摸索。商清阙抬手去扶,被她一掌推开,商清阙还是牵住了她的手。待她坐下,商清阙不似先前,果断放开了手,没有丝毫留恋。参梦离摸到摆放的酒壶,斟满两杯,弯曲手臂将面前那杯停在面前。
“喝酒。”
看着杯中酒水泛着诡异的绿光,商清阙将之端起,穿过她的手臂,仰头一饮而尽。确认他饮完,参梦离决定在人生的终点放下所有,选择释怀。
“这酒里的化骨毒,无药可解。”
她肯主动跟自己说话,尽管毫无感情,商清阙还是稍感欣慰,笑道:“倒是没喝出一点酒味儿。”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隔着红布不好吗,你我就不用露出血海深仇的模样。”
“是你杀了我父亲,我父女二人可曾负过你?在最后这点时间里,我准许你。”
商清阙掀去盖头,看着日思夜想的面容,经过妆点,头戴凤冠,朱唇就像开放的牡丹那样,美的不出所料,他眼中格外平静。
对上他的目光许久,参梦离开了口,平淡如水:“没什么想说的吗?”
“如今你肯将一生托付与我,岳父大人泉下有知,可以瞑目。”
参梦离确信这绝对是自己一生之中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漠道:“很好笑,但原谅我笑不出来。没有别的了么?”
“黛眉不适合你,不然,我帮你重新描一个。”
商清阙示意让她坐在镜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参梦离看不出异样。他用丝巾沾点水将黛眉的描痕擦净,捏着那支描笔,精心作画。参梦离注视镜中的自己,任由笔尖勾勒。他捏着描笔在她眉间慢慢的游走。
“黛眉让你看上去十分悲伤,你不笑的时候,似那西子凝眉,心事忧忧。”
“近年来女子不都流行描黛眉?”
“人与人本就不相同,别人看起来美的,在自己身上未必合适。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是这个意思。”
参梦离突然的皱眉让描笔脱离了原有的轨迹,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留下一道缺笔。
“别乱动,还没画完。”
她的眼光中满是疑惑,不可置信,恼怒:“为什么?化骨毒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发作?”
“饮下之前,便已被我全部解掉。”
商清阙表现出来的不在意在她看来像是一种轻蔑,参梦离一拳敲在镜台上,那面她最爱惜的鸳鸯镜掉落在地,镜中二人的倒影变的扭曲起来。
参梦离坐在床角,用那块红布掩住花容。
“我不会向你解释什么,我如果真是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不会来此。这毒酒泛着绿光,我明白你是想让我死的心甘情愿,不然绝不可能如此明显。
但杀我的代价不该是你的生命,我会在天亮时战死,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活着,做你想做的事吧。”
“你还想解释什么?你大可不必装作有苦难言的模样,还嫌面具带的不够久吗?”
商清阙惟有沉默,这段感情不该以争吵为结局。他想了想:“写给你的那封信你读了吗?”
“没有。即使看过也洗刷不了你我之间的血海深仇。”
那是商清阙最后的解释,也是一切的真相。除此之外,他再也无话可说。想起脑海中的景象,商清阙似乎又回到二人在九曲回风台那个时候。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就说说为什么要背叛正道吧。”
“一切都被我都写在那封信里。”
“信被我烧了,现在说也不迟。”
“好啊,其实。。。”,商清阙看着天际那抹红霞:“天亮了。”
朝阳如赤鲤般跃出天际,借着万丈霞光,商清阙手中闪过银芒,将窗户轰碎。
“九霄澄澈!”
九霄澄澈撞在结界之上,将之崩开一道缺口,窗外埋伏的众人惊愕不已,在场长老少说也是修炼四五百年的前辈,自问绝对做不到这种地步。
“诸位,此子天赋有目共睹,今日若去,好比纵虎归山,日后我净水宗必遭灭宗大难。我等应放下所谓的脸面,务必将此魔子诛杀在此。一同出手!取其头颅者赏灵石二十万。”
孙长老率先腾空而起,把守住那道缺口,断绝商清阙的生路。半空俯视着他,若能将商清阙在此正法,既能挽回颜面,抛去本宗悬赏的四十万灵石,余下六十万的进项尽可收入囊中,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