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昭都装作不知道。
这三日,大雪未停,褚朝昭身体一日比一日弱,即便她如何掩藏,他们都还是发现了。
他们悄然看见,褚朝昭悄悄咳嗽,咳出血来,可擦去嘴角的血,又和平常人一样冲他们笑,冲他们撒娇。
君祈衍全都收之眼底,攥紧的手在宽袖里颤抖,紧闭的双眼睁开,是决然。
距离除夕还有两天,夜里龙宫亮如白昼,却安静至极,巨大的阵法和各种法器形成一层层结界,将摇摇欲坠的龙宫挡在大雪之外。
大殿门徐徐打开。
橙红色的光拉长男子修长的身影,他逆着光走进来。
褚朝昭坐在黯淡的大殿里,抬头看过去。
他就这么站在殿门口,没有前进,神纹微闪,双眸若隐若现里,透尽了温柔和悲伤,宛若盛满了明月与春日,又覆满冰雪。
褚朝昭盯着手里被她掰开一道豁口的海蓝色杯子,此前的白日里,他们曾每个人一人一个这样的杯子,喝着外祖父私库里顺出来的烈酒。
酒过三巡,有人醉了,脚踩着凳子,嘴里喊着豪言壮语。
阿衍无奈,就会偷偷将所有人杯子里的烈酒都换成兑了水的果酒,大家都醉了,没有人喝得出来。
然后外祖父就会提着剑追来,追着一大群醉鬼鸡飞狗跳的,在北海里狂奔。
回头就会换私库位置,可每一次都能被小舅舅精准找到。
一开始是小舅舅去顺私库,后来被他拽着,大家竟然从“偷偷摸摸”里找到些许乐趣,至此,顺私库的队伍愈发庞大,弄得外祖父好一阵头疼。
娘亲喜欢喝烈酒,可她却觉得苦,可如今……
褚朝昭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声音很轻:“你还是来了。”
“阿昭,我们……”
君祈衍声音沙哑,难掩悲伤。
褚朝昭紧抿着红唇,肤色上是病态般的煞白,抬眸看向他的眸子里透尽了偏执。
“你想作何?我们不能相守,我不怕,暂时的分离,我可以答应。”
“可阿衍,我不想忘记你,也不想你永远困于春山,说什么与我再不相见的话。”
她不想故人长绝。
黯淡的光下,君祈衍看见她低垂的眉眼落下一滴滴泪来。
他闪身过去,将人拥入怀里,心痛得无以复加。
“阿昭,这本就是我的劫,我不想你替我担下。”
就在他们相拥那一瞬,龙宫摇晃着,外面的大雪和狂风凌冽,疯狂地摧毁着龙宫外的一层层结界。
而褚朝昭的唇被鲜血染红。
一切都在催促着他们分离,在告诉他们不能相守,最好永生不见。
而他们在喧嚣寰宇里短暂相拥,然后分离。
褚朝昭死死拽住他的宽袖,今日他穿了一身白袍,是她送的那件。
金莲纹刺绣袍摆的白袍,他就站在那里,矜贵的容颜仿若天神下凡,处处都透着出尘绝世,只是看着,就只觉得赏心悦目,却又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