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英格兰的这个季节，夜晚是异常寒冷的，一到晚上十点之后，精神科办公室就格外地冷，原因嘛，供暖系统出问题了，而且商柳听说是人为损坏。这些日子，包括商柳在内的医生和护士得知在晚上值班时都会事先自行准备一些供暖物品。

然而，商柳今天什么供暖用具都没有，他以前倒是有一个电暖炉，但是前天不知道哪个傻瓜把满满一杯咖啡洒了上去，漏电了，当场报废，到现在商柳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他现在只能披着一条从休息室拿的毯子，硬生生地抗过今夜几个小时的寒冷。

好在，病房区时不时传来的喧闹能给他带来点精神气儿，让自己不至于睡着，随后感冒。

那个叫羽田留奈的女孩自己找了些书看，但很快她就放弃阅读那些英文字母串成的长篇大论，转而去欣赏窗外的夜景了。

“所以，医生，我的住处。”

不一会，这句话从羽田留奈的嘴里幽幽地飘出来。商柳听完像是想起来什么：

“我想……我想，身为一个有良知的人类，是必不可能让落单的无辜女孩露宿街头的。”

“所以你先住我家？”

“啊？”

羽田留奈望着眼前商柳那副平静地好像滩死水的神色，自心底发出了一声质疑。

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住我家”这种话的？还有前一句也太怪了，什么叫做“有良知的人类”啊！总感觉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我解释——”

眼看羽田留奈准备扭身离开，商柳立马叫住对方，尽管她看起来不是真要走的样子。

很有效，羽田留奈真的回来乖乖做好了。

“我先前和你说过，我住在阿卡姆镇，你对那里有了解吗？”

这个问题让羽田留奈开始翻找自己脑海中的记忆，阿卡姆镇……有一所叫密斯卡托尼克的常青藤大学，每年都会在美国招生，吸收大批人才——先前这位医生也说过，其他的话，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

“密大？”

“我的母校，先前说过”

“没有其他印象了……”

“好，现在为你多添点印象”

商柳扶了扶鼻梁，发现没戴眼睛后尴尬地把手收回来，随即开始了他的讲述：

“这里始建于十七世纪末，所以，它的历史比如今的美国本身更古老，人们没有太强的宗教观念，但很重视教育，而对于喜欢搜集奇闻异事的人，这里是个好地方——曾几何时，它因不断发生的怪事而在美国闻名。”

“阴沉、保守却又理性，这就它的代名词。”

羽田留奈听闻随即皱起眉头，听这位商柳医生的讲解，阿卡姆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这和我……住您家里有关系吗？”

“很少有外人来阿卡姆，所以那里对于你来说，还算安全，如果在这里随意给你找个宾馆或民宿，你的人身安全和自由我无法保证。”

“还有原因，你没办法回家，毕竟任何足以证明身份的证件你一个没有，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毫无疑问，商柳说的还算有道理，羽田留奈稍微犹豫了一会，觉得这个医生似乎不像坏人的样子——尽管她也见过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但眼下只有这一条路了，总比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好些。

“……好。”

答应之后，她低头揉搓着衣服的裙边。

……

“医生，你住那里，为什么？”

羽田留奈经过一阵子缓和，已经能够正常地与商柳谈天，尽管对于自己的事她依依旧闭口不提。

“嗯……”商柳合上书。

“我从密斯卡托尼克毕业，在整个美国，这里是我最熟悉的地方。”

商柳顿了顿。

“——尽管，百年以来，它积攒了浓厚的阴郁，让人喘不过气，甚至外人觉得鬼气冲天，但是渐渐适应了这种氛围后也就自然而然习惯了。”

“我走访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不曾见过的，独属于阿卡姆的东西。”

“对这些事物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它们促使我留下——可能是与我的相性相和吧。”

“我的发言结束，现在，我该问问你了，羽田同学，你知道那些将你带来的家伙都是些什么人吗？放轻松，只是问问。”

对于这个问题，羽田留奈有些迟疑；她对那些人没有多少印象，因为她是被迷晕带走的。可商柳却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

对于那些人的身份，他倒是有几个气适的答案。

“不……没太多了解，也没什么印象了……我是被迷药弄晕的。”

“有对你做某些出格的事吗？”

“欸？没有。”

羽田留奈先是一愣，随后立马作出回应，说来也怪，那些绑匪竟然出乎意料地守规矩，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

尽管那种事绝对算不上好事，但这些人过于守规矩的行为搞得她对自己的魅力都产生了怀疑——在学校，还是有好些人试图追她的。

而商柳则是扶了下眼镜，镜面反射着清冷的灯光。

“他们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一个人用围巾蒙着脸，眼睛突出，像是老大，您认识他们？！”

羽田留素眼中闪过几分忧虑和担惧，眼前这个有点假惺惺的医生不会是和那些的人一道的吧？

“不算认识，我知道他们，他们不知道我。”

商柳的神色十分从容，似乎并未在意对方展现的忧虑。

“他们是……”

“嘘——”商柳微笑着比了个手势，示意羽田留李不要声张和发问，“别问，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

商柳话音刚落，羽田留奈就立即切声再次发问；

“可毕竟……”

“停。”尽管商柳依旧笑着，但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那笑已接近于冷笑了。

“你会安全地回家，与他们不再有交集。你要明白，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对自己更好，不要有多亲的好奇心。”

羽田留奈静静地盯着对方，皱着眉头，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身上的衣服显然有些薄，在这个气温下，肯定会冻感冒的。想到这里，商柳扯下身上盖着的毛毯，反手将其报在了羽田留奈略有瘦弱的身体上。

“嗯？”

“裹好，还有半个小时我就能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