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偏殿,一直为招仙酒阵做着准备的赵归真彻夜未眠,浓浓的黑眼圈显示出了他的心力憔悴,小道姑玩忽职守消失了的事情已经没法让他生气了,李时一夜未归,甚至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才让他头疼不已,没有那些特殊剑南春,也不知即将要进行的酒阵求仙该怎么继续。
赵归真甚至能想象得到,若是未有异象出现,李瀍将会如何的愤怒,到时自己或许就会身败名裂,求个全尸都是奢望。
越想,他便越是心烦,嘴角燥的都起了泡,胡乱甩着拂尘,在偏殿之中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连空气都仿佛带着一股沉闷,一众道徒道孙都不敢靠近,只被这压抑的气氛撵的远远的。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却有些微微驼背的中年人步入了偏殿。
赵归真感受到有人进来,以为是李时,很是欣喜地转过身,却发现来人并非自己所想之人,脸上露出受到惊吓了的表情,实在没想到此人居然会在此出现,很快便收敛起来,拱手行礼,道:“下官拜见李相。”
“君师马上就要开坛设阵,缘何这般心绪不宁?修道之人,不是最讲究养气,要时时心平气和?”李德裕微笑着说。
赵归真眼皮直跳,他虽然深受李瀍看中,在朝中地位特殊,但是政治智商却不咋滴,看着李德裕微笑的表情,实在是猜不出对方话语中含的韵味,只能苦笑道:“酒仙前些日子已经现过踪迹,下官虽然仍有极大把握能引来酒仙,但却难免会有疏漏,下官派了酒道子去城中寻气探穴,定准天脉,来加大把握,却是迟迟未得回应,是以有些心绪不宁。”
道士们都有一套准则,那就是不管对自己手段有几分把握,都得让别人对自己有信心,话都说的很满。
李德裕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归真,赵归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般,心里一阵发毛,暗道莫不是被他知道了剑南春的秘密?
“君师道法深厚,必定不会有疏漏。”李德裕笑着拍了拍赵归真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君师,你可是真想好了,该如何向陛下转述那酒仙之言?”
李德裕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却是让赵归真背脊透凉,整个人如坠冰窟,有冷汗从额头滴落。他很少与这位当朝宰相来往,只觉得对方一直都很纵容他在长安传教,与那些经常劝诫皇帝莫要沉迷修道的官员不同,很好说话,还以为对方也是个道教信徒,可李德裕这话一出,赵归真便是政治敏感度再迟钝,也了解到了对方的城府。
这人确实是同道之人呀,同的却不是长生道,而是忽悠道,一亮招子就要夺他赵归真长安道教扛把子的地位啊。
赵归真低着头,不敢看李德裕,却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充满着压力与不容置疑,怕是自己一个回答不满意,就能让他这个君师血溅此地。
“还请李相赐教。”赵归真底气不足,终于还是向李德裕低了头。
李德裕脸上皱纹如菊花一般绽放,哈哈笑了两声:“君师果然是聪明人。”
然后凑到赵归真耳边轻语两句。
赵归真一听,面色就变了,最开始是不敢相信,得到李德裕肯定的点头之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怪异的状态之中,有些激动,又有些畏却,还有些纠结,呼吸急促起来,想要再向李德裕确认一番,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
鸡鸣声响,天有些蒙蒙亮了。
赵归真揉了两把脸,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再等李时消息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他大喊一声:“时辰已到,去请道君出殿!”
道士们早已准备多时,纷纷出动,洒水祛邪,道铃响起,奇珍异兽都被驱使起来,整个大明宫都仿佛醒了过来。
大明宫宣政殿前广场面积极大,此刻地上按照规矩摆放着两圈酒坛,内里一圈四十九坛,外圈八十一坛,皆是如今名噪长安的剑南春贡酒,布成一道很有讲究的阵法,这套阵法暗中契合天地之势,便是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也能看出些门道,可见赵归真还是下了些功夫的。
赵归真此刻坐在阵法中央位置,周围坐了一圈他龙虎山门徒道士,各个静心打坐,等待初晨。
然而众道士等了许久,却不见正主前来,一个个都奇怪地偷偷睁开眼,看向那宣政殿,要知道那位青莲道君修道可是极为狂热的,每次来坛设阵,那都是急躁难奈,总是早早便赶到法场,往往都是兴奋地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