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道,楚国公府。
已是四更天,天即将亮,长安城闹了一整晚,这条尽是权贵居所的街道却一点没受影响。
楚国公府内灯火通明,仇士良被人半夜吵醒,熬了一宿,精神不是太好,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虽然不是很甘心,但还是不得不在心底叹一声,老了。
想当年年轻之时,他在大明宫中侍奉穆宗,一个月熬个几把夜那是常态,照样精神抖擞,还有精力去勾心斗角。
这如今熬个一夜,浑身上下都难过的不行,整个人仿佛要虚脱一般,不过想到即将要进行酒阵引仙,仇士良又不得不强提起精神。
本来他打算好好休息一夜,用最饱满的精神来迎接这次行动的,而且接下来也确实很需要他有饱满的精神和清醒的头脑。
开坛设阵本来没什么,但这可是明目张胆地抢夺皇帝仙缘啊,而那位年轻急躁的皇帝刚刚因为被人窃取了一丝仙缘而大发雷霆,这次怕是要动真怒,哪怕他是从龙重臣也不可能会被容忍,所以仇士良需要做一些准备,一些安排。
仇士良敢于冒此风险并不是蓄谋已久的,而是前几日酒仙在青龙大道显现真迹之时他心血来潮的想法,他内心深处渴望长生,看着自己愈发苍老的身子,他当然不甘心放过如此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要从皇帝手中夺取。
就算求不得长生,也可以顺便再重整一下朝堂的格局,他对于自己如今在朝野中的地位十分不满,在皇帝有意的打压,以及李德裕得寸进尺的侵犯之下,他的地位每况愈下,而仇士良从来不是一个任人宰割之辈,神策军权在手,他完全可以仿效东汉曹杰,架空天子,诛杀权臣,又或者再干脆一些,直接行那霍光之事,废了皇帝,反正他仇士良这些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些常人需要谋划许久的政变大事,对仇士良来说如同喝水一般,早已得心应手,但也要保持精神,不然免不了阴沟翻船,所以仇士良对于那些个扰他清梦的家伙恼怒不已。
“哼,这张山,前两日还低眉顺眼,一副要投靠的模样,如今说翻脸便翻脸,手脚都敢伸到国公爷身上了,当年牛僧儒还在朝中之时也没这么嚣张过,这次定要他好看!”仇士良旁边,一个小太监一边替楚国公揉太阳穴,一边阴狠地吹着耳边风,眼中恨意十足,仿佛东坊三爷是他杀父仇人一般。
“冷面热肠还没消息么?”仇士良尖着嗓子说着。
小太监看仇士良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回道:“冷热两位早就着手去对付张山那小子了,不过那小子滑溜的很,怕是短时间拿不下来,还是等神策军回来,直接端了他东坊老窝?”
仇士良冷眼一斜,便吓得小太监止住了嘴。
“罢了罢了,终究只是个小角色,别为他坏了大事,让冷面热肠都回来吧,待咱家今日事毕,在找那小东西算账!”仇士良合起了眼睛养神,“南云寺现在情况如何了?”
小太监召来几个仆从询问一番,然后凑到仇士良耳边,说:“那些游侠儿都撤了,不过寺主和上座都被大理寺的人擒住了,那安乐窝也被查封了。”
“空明也就算了,空净也被抓了?难道是钱嗣业亲自出的手?”仇士良皱起了眉头,“哼,大理寺!咱家还没出手,李德裕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还好咱家先将仙酒转移了,不然还真让你得逞了!”
“不是,虎判并没有出手,而是他弟弟钱忠业。”
“那个毛头小子?空明空净这两年是都活到女人肚皮上了么,能被一个毛头小子收拾了。”
“那小子哪有这本事,是张山,和他同行的有一胖大汉,身手着实了得,据和尚传信,乃是传说中那惊蛰堂日鼋!就是他把空明空净降服了再送给大理寺的。”小太监作出夸张的表情说着。
仇士良却是眉头皱的更深了,睁开眼,说:“惊蛰堂又出世了?”
“很有可能,国公爷不得不防啊,两年前那夜寒蝉闯府,险些酿成大祸,惊蛰堂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还是去大小摩尼寺请空徘空徊两位大师前来坐镇?”小太监满脸期待地看着国公爷,为自己这个妙招感到十分得意。
仇士良却斜眼撇了一眼这个净出馊主意的小太监,咱家这就要设道坛布道阵了,你还招俩秃驴来,成心添堵么这不是。
不过这话仇士良也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怒道:“没了那帮佛爷,咱家还成不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