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点了点头。
小谷便扇动着翅膀盘旋在一行黑衣人之间,它最爱吃脑子了,尤其是恶人的脑子。
可惜我和蔺允在一起后,他说小谷残忍又恶心,此种毒物,不宜久留于世,要我杀了它。
我不忍心,可又挨不住蔺允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索性便让小谷昏睡过去。
我听信谗言,竟饿了他这么多年。
如今总算是能让他饱餐一顿了。
很快黑衣人便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小谷心满意足地飞回到我的手中,似是在向我邀功。
我强扯出一抹笑,点了点他的触角,他便开心得不停在我头顶盘旋。
「你是谁?」
那女子警惕十分,瞧见我的存在后,一脸防备,就算嘴中不停冒着鲜血也并未有一分退让之意。
「孤魂野鬼。」
我从草丛中走到她面前,才发现她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腹部,一截肠子甚至都露了出来。
一股敬佩感油然而生。
她剑尖对向我,高傲地扬起头,故作轻松一般:「你是来杀我的?」
「我若想杀你,又何须救你?」
我们对峙了许久,她终是撑不住败下阵来,一口黑血自她口中喷涌而出。
「我是大江的三公主,路遇歹人和使团走散,现在要死了,你救了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
我不解。
「为何有人要置你于死地?」
她自嘲一般地笑了笑。
「有人想要两国休战,自有人想战事不停……」
「可惜我和亲路上一死,我母妃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突然,一个胆大的计划在我心中萌芽。
「你把你的身子给我,我替你活下去,尽力保你母妃一命。」
却不料她笑得更大声了。
但很快她便没力气笑了,她的呼吸越来越虚弱,看着我的眼神也渐渐溃散。
「左右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你想要……便拿去吧,总比……喂野狼好……」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告诉我的母妃,我死得痛快……一点都不痛……」
望着她千疮百孔的身子,我没忍住红了眼眶。
怎么可能不痛……
但我没有多说,只是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我一定……说到做到。」
苗疆有一种换脸的秘术,只有历代圣女所知。
只是换脸者要承受万蛊噬心,生不如死的痛苦,若挺过去便是新生,若挺不过去,便是一死。
我想老天终究对我还算是有几分怜悯在的,走投无路之际,又为我开了一条小路。
我看着死了的「我」,自顾自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为我们报仇的……」
4
瞧着蔺允在那具破碎不堪,唯独面目清晰可辨的尸体前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只觉可笑至极。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他竟是唱戏的一把好手。
「这院首大人也太痴情了吧,他娘子可是青天白日的偷人啊!足足四个呢!还被人撞了个正着!」
「小点声,人在做天在看,这不就被土匪杀了,遭报应了吗!真是活该!」
「只是可惜院首大人这般千年难得一遇的痴情郎……」
我隐于人群,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围观之人无一不怜蔺允深情错付,无一不骂我死有余辜。
圣上重情,听闻此事甚至亲口称赞蔺允是有情有义之人,男子之表率。
民间更是将他抬至云巅,薄情寡义之人竟成了无数闺阁千金的梦中情人。
而我,时萝,则被贬至泥里,说如我这般不三不四的荡妇就应该活着浸猪笼,被万夫所指,真是死有余辜……
瞧着蔺府的门匾,我咬碎了一口银牙,既然世人称你有情有义,那我便狠狠撕下你那虚伪的面皮,要你永坠地狱。
此刻的我连日奔波,狼狈不堪,与街头乞儿无异。
唯有腰间的一根玄水鞭和一枚腰牌可证明「我」大江公主的身份。
昏昏沉沉间,我再也撑不住,顺势倒在了蔺府门口。
听闻大江使团在来的路上遭遇土匪袭击,公主下落不明,圣上为了彰显我大朝之量,特意派新任太医院院首随时待命。
我以为我能顺势入了蔺府,全了我受伤失忆的假象。
可不曾想被路过的定国公世子捡上了马车。
「世子,我们要不要请蔺院首为她诊治一二,看样子,她伤得可不轻啊……」
「不必劳烦,府医足以应对。」
说话的人语气轻快,可紧盯着的视线却是想要在我身上烫出一个洞来。
被摇摇晃晃抬上马车时,事情的发展已经全然超脱了我的计划。
传闻中定国公世子是京中名副其实的第一纨绔,喜怒无常,想一出是一出,怎么会有这么好心,救我一个潦倒乞女。
罢了……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大不了……一起去。
随后我便暗暗唆使小谷射出毒针,不过瞬息功夫,我便听见有人闷声倒在了地上。
「世子昏倒了,快!掉头!去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