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车里想着,我和他说起过,去年在青岛送别最后一个朋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
我说,那是我毕业之后第一次触摸到离别这两个字,凉凉的,尝起来没有味道,空落落的。
司机师傅在前面百无聊赖地开着车,雨夜的道路上红灯闪烁,临近深夜的路上,恍然间变成了熬夜加班的流水线,工人们昏昏欲睡,案板上的肉块们随着不均匀运动的传送带一抖一抖。
Mia在我的右手边睡着了。
我不敢朝他多看一眼,局促地在中间正襟危坐着。裙子湿漉漉地黏在我的后背和车座上,我微微动了动胳膊,摩挲着低温的空调带来的鸡皮疙瘩。上车之前那一瞬间的暴虐好像没有存在过。
粉色的雨伞被啪地掷在路边,溅起的水花和雨滴混在一起又哒地落下。路灯刺眼地在头顶上方闪烁,他无所知觉地看着眼前的马路。隐形眼镜好像要被这泼天的大雨冲出来,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热血霎那间从头顶凉了下来。微弱的光在内眦忽明忽暗。
想象忽然被打断。他手臂的温度透过袖子印在了我的皮肤,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温热却在下一秒抽离。
我敏感地想到,原来他连如此不可避免的触碰都嫌弃得那么明显。
是了,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发疯。事实上,他没有执意逃离我的伞去承接倾盆大雨,他走得很快,我跟在后面努力撑着伞。
这几天忙着搬家,要是淋雨生病了就糟糕了。
我的裙摆成了第二把伞,罩住我的小皮鞋,哒哒哒地踏过水洼。
我装作对窗外的一切很感兴趣的样子朝着Mia那边看了看,顺势看向了他。一秒,两秒。他真好看。我将头转了回去。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快说些什么吧。
今天不就是来好好道别的吗。
快好好道别。
“还有多久到学校?”我用余光瞟了瞟他,他又在看着地图。
“15分钟。”我没听清。
“怎么了?”他问。
“没事。”不是这样的。我想说,我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又是长久的沉默。
司机按了按喇叭。车子又停了下来,雨幕似乎将熟悉的道路变成了弯弯绕绕的迷宫,试探、前进、伫立。
“你之后还考研吗?”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至少我不会开始为我的机智沾沾自喜。多么好一个话题呀,我们可以多说说话了。
“也许考,也许不考。”
“那你去哪里?”
“回广东,或者去香港……”
我将手从手臂上放了下来,尝试着让自己说话的语气更加松弛,没准我们今晚能够好好地聊聊天,然后各奔前程。
前方的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嘟嘟”地来回运动着,每一次的来回似乎都想一次性把所有的水珠给抹掉,但是光洁而干燥的挡风玻璃在这样的雨天存在时间不会超过0.8秒,转瞬又被水雾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