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丢了(1 / 2)喜岁首页

2020年,国庆遭遇中秋,世间灯月共明家国同庆。我在厨房忙碌,这是我回来后的第一个中秋,第一个国庆,我要给孩子们做一顿可口的节日餐,补偿一点这几年来于他们的缺失。

儿媳走到厨房帮忙,我扬起油乎乎的手,示意她不用插手。我喜欢做饭,也乐于享受一个人做饭的乐趣。或许说当下的我,只有在灶台间才能找到从前的那种从容。

可是,尽管这样忙碌,尽管眼前天伦有乐,我的灵魂竟然再一次游离了躯体:那里的中秋,那里的女人,今天又能领到几块月饼?大家是不是又要将一个月饼掰成几块来仔细品尝?

其实,我并不愿意想起那个距离家只有几站地的地方,可它如同给我施了魔法,越是想尽快忘记,它在我心中占据的位置就越加稳固,甚至于生活日常中,点点滴滴都有它的影子,还有关于它零零碎碎的旧事。

不免有些想唐晓棠,想她今天过节吃什么,大概又是大米,又是一人两根小鸡腿。唐晓棠还会不会将鸡腿撕成鸡丝,加少许鸡汤,加些许榨菜或者笋丝,与米饭拌在一起,颗颗米粒都有了鸡汤的香气,这一餐饭也有了菜与肉的丰盛。

同是天涯沦落人,命运给予我们却不是一点点缘分。我和她住在同一个看守所,过同一间号房,睡觉紧紧相邻,监狱待过同一个监区,同一个岗位,前后两次住在同一个号房,而且每次都是床对床,一直到我刑满释放。我走的时候,她对我说:“回去了,替我给宝宝当姥姥。”

我很惭愧,回来已经半个月了,只给她女儿打过一个电话,竟然不能收拾心情,去看一眼她从未见过面的小外甥。

这样想,内心便焦灼起来。趁儿子一家三口下楼的空隙,拨通晓棠女儿的电话,我们聊的话题,总也逃不脱减刑。她女儿和我说:“我理解我妈迫切想回家的心情,我也迫切想让我妈回来。但几年了,该问的地方问过了,该趟的路趟过了,该交的罚金也交了,但丝毫没有希望。”

我无言以对,这就是外面与里面的不同,现实与想象的落差。很多时候,里面的真不知外面的难,外面的也不知里面的苦。而法律就是法律,它不会以里面的苦放宽制裁政策,也不会以外面的难减轻制约。而外面的不会将难处全盘托出,里面的却总以为,下一步,下一刻,或许自己就可以减刑、假释、甚至豁免。

想起当初自己减刑,本是顺理成章的减刑机会,就因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被迫停止报送。我当时几近绝望,甚至还有些抱怨。等到终于可以报送减刑材料的时候,离我出监的日子已经很近。或许,这就是宿命,就像坐牢,纵使有逆天的本领,纵使想躲开想逃掉,最终还是逃不开也跑不掉。

我却不知道,这样如影随形的心牢究竟要桎梏自己多久,或许是尚且不能释怀,不能面对命运里的挫败?我看不到太远的前路,但清楚自己当下的心理并不健康,更谈不上阳光。在出来之前那种迫切想回归家庭融入社会的兴奋感早已丧失殆尽,可又有谁能提前告知我,重新开始的第一步竟是这样的举步维艰。

临近傍晚,家门被敲响,门口站着靳蓝俩口子,我诧异:“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