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之后的大花是对自己的报应。第二次成亲后原还保持着之前态度的顾西河,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是错误的。直到他们从桃源村逃出来,大花一夕之间成了母老虎,日日盯着他的眼神阴郁暗沉,顾西河才幡然醒悟,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换上虚与委蛇的勉强笑脸。
在寺庙旁的那间小屋中,苟活在大花身边的顾西河觉得自己就像条主人圈养的宠物狗。
这点上,倒是和大花当时的感受不谋而合。
身为一条时时可能被人磨刀霍霍的狗,顾西河把自打出生以来所有的心神全放在了如何活下去上头。他清楚的很,只要稍有不慎那双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的眼中就会流露出斩钉截铁的杀意。
为此,顾西河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能够在每日早间起床时手把手给大花洗脸,能够在吃早饭时当着许家一门四口的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直伺候着大花,能够在午时饿得饥肠辘辘时将属于自己的饭菜全让给大花,能够在每晚夜幕低垂时,把大花带着汗味的一双大脚揣进自己胸口,为其取暖。
在大花的身上,顾西河将这辈子所有的第一次都献了出去。娇生惯养的顾西河,少了父母的庇护没了银钱傍身,充其量也只是仰仗着别人辛苦活命的一个普通人。当意识到他再没有任何资本骄傲下去,矜持就成了可以随意舍弃的垃圾。
大花对孩子的执念,是顾西河抓在手中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日忙碌,一日提心吊胆。在等来许家姐妹和许父入睡后,才是他最屈辱的时刻。
颤巍巍搂过大花,手指攀上她襟口的盘扣,顾西河是不甘而茫然的。月光被掩住的窗户遮得严严实实,一室黑暗。只有顾西河自己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狰狞扭曲着。咬住腮头,顾西河死死的闭上眼。
手指寻着被自己解开的盘扣探进去,喉间就是密密麻麻的吐意。耳畔是许父震天响的呼噜声,喷洒在他鼻息的是大花嘴里呼出的味道。
混合着晚上吃下去的一截蒜头,呛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顾西河栗色的眼眸蓦然睁开,内里全是身不由主的恶心。
他和许大花,早就不曾做这档子事了。差不多从一年前开始,大花本就不算窈窕的身材开始走形。或许是顾家的伙食实在是好,也可能是少了顾母的刁难,大花心宽体胖,总之少了少女的那份蒲柳之感,多出的是白花花让人眼晕的肥肉。
顾西河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褪了自己衣裳。
平躺着的大花粗喘一声,贴着他脸皮道:“好西河……”
尾音涟漪丛生,扬起再落下犹如一根羽毛搔弄着人心。偏偏只要想到大花的那身肥肉和她嘴里的味道,这丁点子可以称之为情趣的意境也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只让顾西河满脑子都是临阵脱逃的打算。
但再多的嫌弃在死亡面前都显得渺小到毫无重量。
折腾了半宿,顾西河总算是交代了。躺在大花身边,耳中不只有许父的呼噜声,还间或多出了大花的呼噜声。
真是……粗鄙!
顾西河揪住了压在身下的衣袖,捻出破败残缺的形状。他觉得那些任由自己搓揉捏扁的布料,就是他自己的写照。
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日日夜夜冲破内心的,是逃走的呼声。伴随着跟在大花身边的不堪,焦灼着他的内心。犹如被放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煎熬,顾西河最终确定了离开这里。
就算是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也比被许大花拿捏在手中过日子来得强。
恍惚渡日的顾西河,每日多了个去处。
寺庙中的佛像。
他跪着垫子上,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心中念道:若是老天有眼,就让我顾西河能从许大花的魔爪之中逃出去吧。
……
待到顾西河找到了这份工作,在药铺后院住下来,顾西河觉得自己成了浴火重生的凤凰。
既然老天成全了他,那接下去的岁月他定当三省吾身,好好为人。怀抱着对苍天的感念之情,重新做人。
大彻大悟的顾西河心境转换,回首往事只余一声叹息和对秦若的百般羞愧。
将心比心,当日留在顾家的秦若是否如他在许大花身边一般,战战兢兢满腹委屈。但凡想到这个问题,顾西河就觉得自己猪狗不如。
他抬起眼帘,用掀开的眼瞳观瞧大花。
这个让他经历了种种磨难的女人,似乎过得并不好。
前文有言,顾西河最爱女人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所以,此际在打量大花时顾西河的视线首先就是落在她的黑发间。曾经油光发亮的乌色长发似它的主人般憔悴,发尾起了叉。隐在发间的钗子没用大花最爱的玉簪,反倒是一截细长的筷子。
顾西河瞳孔倒缩,不经意间又想到了秦若。
怨不得他,实在是当初两人相处时,顾西河瞧见最多的便是她那头乌溜溜的柔润黑发和别在发间的木筷。
秦若总是垂着头,高她半头的顾西河便一次次用自己的眼眸记录下了她眼睫低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