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
许家什么时候有个三少爷了?
陆景明看过去。
许欢宴的头偏向一边,薄唇轻轻撅起来,眉毛往下耷拉着,好像有点难过,又有点无奈。
“好,你把电话给他。”
“可是三少爷要和你通视频呢……”女声又说。
许欢宴更无奈了,“通吧通吧,告诉他通完了赶紧睡觉。”
那边好像很欢快地答应了,然后几乎是一秒钟,就有视频通话请求发了过来,陆景明好奇心爆棚,脖子伸得老长。
许欢宴点开了接通键,还开了头顶灯,让光线亮一点。
屏幕那边出现一个年轻男孩的脸,大概20岁,一张和许欢宴有三四分相似的脸,笑眯眯的,桃花眼弯成了一道小桥。
“大哥,我考试得了第一名,拿了奖学金,是一等奖奖学金哦。”他兴致勃勃大喊,震耳欲聋。
许欢宴掏了掏耳朵,啧了好大一声,脖子往后仰,嘴角却上勾,又嫌弃又笑:“行啊,出息了出息了,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见大哥,下个月我20岁生日,我想见你。”男孩兴高采烈,陆景明在旁边斜眼觑着,感觉这个男孩很像一只小狗,如果有尾巴,一定摇得很欢。
“下个月啊?下个月你生日,我应该还在德国,等我回来,我回来去看你,给你补生日。”
许欢宴答应得很爽快,给了个约定时间。
05
电话挂了,许欢宴接着拿起酒杯喝了口,看见陆景明奇怪看着自己,满脸都是好奇。
“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简单地解释,“他身体不好,14年前出事被人从高空推下,腰以下瘫痪……”
他停了口,这件事张霁明说过,也是张文洋和他那个好“大舅”干的,他脸沉了沉,叹了口气。
许家私生子七个,除了他被早早接到了香港被人承认外,其他六个,无一有善终。
两个妹妹车祸惨死,四口之家无一生还,两个弟弟失踪,不知去向,最小的妹妹被人打成了傻子,弟弟半身瘫痪。
许欢宴觉得胸口憋闷得快爆炸,他喝了口酒,没多少感情,但再没有,意外和蓄意谋害放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有兔死狐悲的悲愤。
“他们在惠州,姐弟俩在一起,我这些年一直请人照顾他们,他姐姐智商永远停在了7岁,而他,当年才5岁,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
许欢宴一口焖了杯中酒:“我弟弟很聪明,真的,是那种超级聪明的孩子,学习上几乎一点就透,比我这个学渣好多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视线投到窗户外的城市夜景中。
许家别墅也是身在高位,窗外无限风光,万家灯火。
陆景明听见他非常低地说了句:“上一代人作了孽,为什么要下一代偿还呢?这世上哪里有公平?又哪里有正义?”
人性很可怕,当你看到恶的时候,你以为已经突破底线了,可到最后你会一步步发现,没有底线,恶这个东西,永远没有底线。
许欢宴一直不喜欢和人产生过于深刻和密切的关联,他觉得一切浅浅的就好,太深了,了解太多,就会有弱点。
还不如潇洒来去,无所谓到底。
他举起酒杯和陆景明碰了碰:“那就说好了,不管它了,随他去吧。”
陆景明嗯字还没出口呢,许欢宴的手机又响了一下,是收到信息的声音。
这回是张霁明,这家伙不要睡觉了?
黏上了他们是不是?
许欢宴没好气地点开信息,突然瞳孔紧缩,从坐着的高脚凳上,一下子摔了下去。
06
陆景明单手去扶,看到了张霁明发过来的照片。
那是两张特别老的照片,照片上是密密麻麻的单人病床,有很多人躺在上面,正在被人注射药水。
足有二三十个,一字排开,大部分都是些少男少女。
每个人都蔫嗒嗒的,而第二张照片放大了其中一张床,床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年躺在床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少年有一张和许欢宴完全一样的,仿佛复制粘贴的脸。
“这是我叔叔带出来的一个小U盘上的照片,是当年南美实验室里的一些孩子,U盘在带出来的过程中被损坏了大半,照片只剩下这几张了。”
“许公子,我突然想起有一张照片里的这个少年,也许和你有关系。”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有两个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应该是其中一个,只是六年多过去,我想他应该已经不在了。”
陆景明没有扶起许欢宴,他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是扶都扶不起的滞重。
“欢宴,”陆景明蹲下去,和他一起坐在了地上,酒杯被他放在一旁,“欢宴。”
许欢宴浑身都在发抖,好像所有的关节都不听使唤一样,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响个没完没了。
他以为在惠州的弟弟妹妹已经是最惨的,却忘了还有两个失踪的弟弟,那两个可能更惨。
他很幸运,有父亲拼死保护,那些弟弟妹妹呢?
他们却遇上了恶魔。
他没想过那两个失踪弟弟的情况,他们失踪的时候一个7岁,一个5岁,比惠州那两个出事早一年,许父曾撒重金去找过,但一无所获。
他早已忘记了,却不料今天看到了。
看到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冲击太大,仿佛有人在他脑子里砰地开了一枪。
许欢宴突然之间,泪水汩汩往外流,停都停不住。
陆景明陷入了沉默,他和许欢宴面对面坐着,冷汗从他的额头一直往下滴,浸湿了他的眼睛。
刚才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好像看到许欢宴被关在笼子里,那种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欢宴!”他低声说,“你要怎么做?我都陪你就是,你别难过,他们很有可能早就……”
早就死了……
他说不出口,看着许欢宴,满是恻然。
许欢宴低了很久的头,艰难呼吸着,直到眼泪收了,他才抬头,目光犹如寒星,冷到了极点,也硬到了极点。
“我这个弟弟当年失踪的时候,家里报了警的,寻人启事也搞得很大的,也许凭这个照片,我们可以要求警方介入。”
“景明,这件事已经不再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了,如果不借力,我们谁都做不好。”
“我要求见辛先生,我们要私底下和他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