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严清下了阶,看见燕池镜正策马离开。
许小乔看着燕池镜,“禁卫不是废了?可看他这模样,分明是没落下功夫。”
严清打量了一会儿,“此人擅骑射。但没交过手,不知这小子力道如何。若是他五年前便能拉开落日弓,而今只怕力气更甚。乔儿,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轻易与他交手。”
许小乔不答。
忽而,那已转过街角的人,忽然勒马掉头,直直地对着她打马而来。
许小乔只看着燕池镜,不躲也不惧。
燕池镜马到跟前,猛地擦过她。
许小乔的袖摆被风鼓动起来,片刻后又垂下去了。
“这案子与你何干?”燕池镜的马,绕着许小乔转了一转。
许小乔又对他笑,“与我无关。却是与二公子牵扯甚大。”
“曹德胜失了爱犬,我栽了跟头。今日谁都没讨着好处,偏偏被你给捡了。”
燕池镜从马背上,俯身看着她,“命硬的人,运气也好?”
“沾了二公子的福气,侥幸释罪。”
许小乔也看着他,“若非二公子出手,我哪能自由呢?”
燕池镜目光里渗着凉意,“你消息灵通啊。”
许小乔说,“一点儿小把戏。”
燕池镜看着天色,鹧鸪浪抓了只小黄雀,正盘旋在上空。
“出来了也无妨。”燕池镜打了哨,鹧鸪浪立即落在瓦上,利爪踩着小黄雀,将它撕得破烂。
“元都这么大,总要找点儿乐子玩。”
许小乔说,“二公子就是与众不同,寻常纨绔的纵情酒色一概不入眼,非得与狐狸玩。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只有我陪着二公子,那多无趣。”
燕池镜捏着马鞭,“我见着你,便备感乐趣,还要别人掺和什么。”
许小乔说,“这怎么受得起?我为二公子找了许多朋友。”
“操心我,不如操心你自己。”
燕池镜收回目光,“千羽卫是个好奔头儿,严震那般爱重你,想必会恭候你的大驾光临。”
许小乔轻笑出声。
她看着燕池镜,一双狐狸眼里都浸着笑,“笼中之鸟默然不知何处是天空,池底之鱼徒劳不知何处是方向。我有个好奔头儿,你不也有个安乐乡?我了无牵挂,恣意随性。二公子,你行吗?”
两侧灯笼高悬,衬得许小乔愈发美如霞玉。
鹧鸪浪啖完血肉,落回燕池镜的肩头。
燕池镜顺了顺鹧鸪浪的羽翼,“既然同为池鱼笼鸟,还装什么随性呢。”
晚上,许小乔回到普宁寺。
她服完药,与海帝师隔着小案对坐在院里。
许小乔说,“皇上不欲深究,为保淮王才允我出寺。先生料事如神。”
海帝师磕着棋子,“年初之时,皇上便病得起不了身。他如今正值壮年,又有太医院的照料,反倒比在潜邸时更加羸弱,曹德胜可谓是功不可没。”
严清蹲门口磨着石头,“皇上连严震也一道罚,显然是恨久了。”
“人若自感时日无多,胆子也会大些。”
海帝师说,“他做了傀儡皇帝,一辈子都在委曲求全。”
“太后不喜淮王,如今却只有淮王能承大统。今日严震对淮王狠咬,若是得了曹德胜的授意,我便信了。”
许小乔口中药的苦意不散,“曹德胜既有置淮王于死地的心,必是已没了后顾之忧。宫中还有别的皇嗣,远比淮王更易操控。”
严清说,“先帝自律。若真的还有个皇嗣,这些年怎么能藏得住?”
海帝师叩了棋子,“先帝是没有,可李承麒就不能再生一个?一旦后宫诞下皇嗣,李承麒气绝,太后便能挟子上朝听政。穆惊鸿再封个托孤大臣,那虞朝就真的要姓穆了。”
许小乔摩挲着棋子,“可燕池镜与淮王交情匪浅,淮王登基,于燕家而言是百利无害。翼北不会坐视不管。只要淮王还活着,燕怀诚连同广郡冯文知就能兵逼元都。京畿营怎么打得起这一仗?”
海帝师抠了抠乱糟糟的头,“英男,你糊涂啊。太后能想不到?那他们五年前要燕池镜干什么?”
“有燕池镜在手,燕怀诚岂敢轻举妄动。元都京畿营对上翼北飞骑打不赢,那豫东守城军呢?花家为着忠君二字,花无忌也要出兵拦住燕怀诚。”
许小乔沉思不语。
严清说,“当今圣上还没死,愁什么呢。先紧着明日,明日乔儿便要去千羽卫,落到了严震手底下,我实在担心。”
海帝师急躁地说,“皇上把英男放到千羽卫,他这是自己达了目的,又顺了太后的意思。可他真忘了英男在诏狱时是谁审的吗?狭路相逢,能心平气和的办差吗?严清。今日你找到小允子时,他真的还有气?”
严清把石子在指腹擦了擦灰,“时间太紧,来不及察看。”
海帝师看向许小乔,“你好好想一想,若小允子在我们下手前就死了……那到底是何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