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渝正色道:
“法家?”
张千秋迟疑道:
“我这师叔倒算不得法家正统,天下学法的人何其多,道统传承却不是一回事,若要认真说起来,丙吉大人或许才是正宗法家门人。”
周若渝疑惑道:
“何有此说?”
张千秋沉思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
“所谓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自先秦以来,自称为法家的先后有李悝、商鞅、申不害、处子、慎到、韩非,其中以商鞅之法所得成就最大,商家后人也以法家正统自居,然商君书不轻授,我朝学法之人多学李子的《法经》,韩非的《韩子》,再以另外几人的学说为辅,商家人虽不传《商君书》,却又能影响其它学法之人的风评。”
张千秋停顿间隙,周若渝问道:
“如何影响?”
张千秋继续说道:
“父亲倒是跟是跟我提过,两百多年前,齐国独大,立学宫名稷下,自此天下百家皆归稷下,后来秦灭齐,稷下学宫同时被毁,稷下学派却仍在,这些人散在民间,普通农夫肯定不知,要做学问,要承百家学统,稷下学派的人说你是你才是,丙吉大人入长安为官前,就以法家身份名动天下了。”
周若渝对诸子百家的心态一直很复杂,中国人之所以为中国人,不是因为黄皮肤,黑眼珠,而正是这诸子百家的学问。可按照爷爷的说法,这些人可不只是单纯的思想家。
周若渝顺势问道:
“怎么个名动天下?”
张千秋拉着周若渝上了马车,又仔通过两边的车窗四处看了看才小声说道:
“巫蛊之祸知道吧?”
周若渝点了点头,说道:
“丙吉大人跟这事有关系?”
张千秋翘起二郎腿,说道:
“两章封神榜!”
周若渝看不得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开头前架车的周忠说道:
“忠叔,明早练武带上张兄,揍他的时候狠一点。”
见周忠点头,他才转头对张千秋说道:
“成交。”
张千秋翻了个白眼,也不去计较,开口道:
“当年巫蛊之祸事发,丙吉以当代法家之名誉满天下,先帝就召了丙吉入长安主审太子谋反一事,他入长安时,太子一家几乎灭门,只留下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孙子在长安,却也被关进了官狱,丙吉在狱中找了个刚生过孩子的女犯人给黄太孙喂奶,小心看护,才不至让那太子嫡孙夭折。”
周若渝听得兴起,不禁如张千秋听封神那般催促道:
“后来了?”
张千秋听来甚是高兴,坐正后继续说道:
“巫蛊之祸牵连太广,这丙吉查案又喜欢认死理,所有说法指证,都需要物证,人证,查起来自然就慢,如此查了三四年,这太子嫡孙都长到四岁了,先帝再次病重,他身边有那方士望气之后进谗言道,长安官狱有天子之气,那批犯人之中或有那天子命格的人在,当早杀之,先帝一听,就连夜派人去往官狱,要将狱中关押犯人一并斩了。”
张千秋讲着讲着,也学到了周若渝讲封神的精髓,一到关键地方就来一句,且听下回分解。
他悠哉游哉的在车上找起吃食来,周若渝没好气的扔过一串葡萄,示意他继续。
张千秋满意扔了两颗进嘴,才开口道:
“不曾想,先帝使者到了官狱,却碰到丙吉坐在门口,死活不让使者进去,还说道,狱中本就有天子嫡孙在,怎会没有天子之气,既然一个嫡孙都有天子之气,更证明当今天子是天受神权,刘家江山必能千秋万代,你们要杀天子嫡孙,就是断天子之气,是要坏了刘氏江山,那使者跟丙吉大人僵持了一晚上,仍不得其门而入。”
周若渝知晓这位皇太孙最后做了皇帝,却不知道这位皇帝儿时还坐过四年大牢。
张千秋的这次停顿,没有引来周若渝的追问,正感失落。耳边传来周若渝的声音说道:
“是不是使者回去禀报后,先帝醒悟过了,就赦免了自己这个可怜的曾孙?”
张千秋点了点头,说道:
“大抵如此。”
周若渝凑近了问道:
“这方士是谁?这使者是谁?这帮人既然存了斩草除根的打算,丙吉大人一研究律法的书生,怎么挡得出一帮存了杀心,拿了圣旨的杀才?”
张千秋懵在原地,半响后才说道:
“对啊,我要查一查。”
周若渝有些失望的坐了回去,口中嘀咕道:
“啥也不是。”
张千秋听后有些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起来。他可不只是打遍长安无敌手,更是长安各种隐密趣闻的百晓生啊,在碰到周若渝之前,整天跟一帮纨绔王候后人厮混,立下诺大的声威,一是能打,二是能打听。
这些细节我怎么就没想过了?张千秋很郁闷。
到了西市,周若渝拎着定制的不绣钢全套餐具回到车上时,张千秋仍是一脸呆滞。
周若渝拿起一个锅盖敲了敲,张千秋才回过神来。
“哇,就这些你花掉三千钱,老周你很有钱啊,明天冬雪楼,你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