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龙门并非后世所熟知的龙门石窟所在地,在后世这里叫河津。
龙门县靠近黄河“几”字形的右下角,从绛县去长安,有两条路线,一是从龙门过黄河,二是走潼关。相比之下,龙门这条线路几乎没有山路,地势相对平坦。
此时的龙门因为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周转点,比起绛县要富裕不少。
而龙门县令等在城门处的原因倒也简单,之前王福的伙计过来报信说路遇劫匪,已被悉数擒了,请县衙派人去接收,陈县令就细问了数句,那下人自是觉得自己跟的这个东家厉害,便将绛候后人,加上吕祭酒高徒,去长安上太学这等有脸面的事情一并说了。陈县令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他却想当然的认为,这能上太学的怎么也得是个大人了吧。所以看到周若渝的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是这孩子的父亲得录太学。
周若渝一时没想明白陈县令问起周父的原因,规矩对答道:
“陈大人可是认识家父,只是家父不曾与我同行,劳烦大人记挂。”
陈彦琮是楚地小家族出身,年过四十才候补缺到此做了一地县令,哪里认识什么候爷后人,只好尴尬道:
“之前有仆人前来报信官道遇匪,我细问了几句才得知是绛候之后,得吕祭酒举贤入太学读书,便在此相候,还望小公子帮忙引荐一下家中得录太学的长辈,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此时他仍不认为,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小孩有资格上太学,想必不是他父亲,就该是他家中其它长辈。
周若渝听到此话,也大致明白了误会产生自哪里,回头瞟了眼王福,才开口说道:
“陈大人,小子就是那个蒙恩师推荐,侥幸得以入太学旁听的后进,并无长辈随行,下人传信有误,打扰大人,实在汗颜。”
陈彦琮惊诧中,迟疑了片刻就反应过来,十来岁就有机会进太学的后生,那更值得巴结啊,这样的起点加上年纪,三公九卿指日可待。
于是笑容更甚,哈哈笑道:
“倒是我唐突了,小候爷如此年轻就能被举贤入长安,实在是惊才绝艳,前途无量啊,相比之下,我这一大把年纪算是虚度了,还请一定赏脸停留一两日,容我介绍下小县的风俗人情。”
周若渝本不想与这些地方官员有所牵连,但那几个拦路劫匪的出现,让他越发觉得此去长安,或有更大的阴谋在前面等着。他需要搞清楚这些人的来历才好继续赶路。
“当不得陈大人如此夸赞,末学后进,侥天之幸,正好赶上陛下增收太学名额,得先生厚爱,去长安见见世面而已。”
陈彦琮听出话里并没有拒绝之意,秉持着来都来了,不防把这马屁拍完的原则,主动上前拉起周若渝手臂说道:
“小候爷在长安有师门照顾,定能见到大世面,但小县有小世面,也不可不见,更何况小候爷还未入城,便送了我这剿匪大功,这便随我去驿站休息,至于酒席,我已让春风楼做好,应该也快到了。”
周若渝既有求于人,便顺着陈彦琮说道:
“长辈赐不敢辞,小子只好受之有愧了,后续定当写信与家中,详述此番恩情。”
陈彦琮听后更为高兴,他深知自己十来岁时可做不到如此对答如流,进退有据。
既然周若渝在话里自认了晚辈,陈彦琮就顺嘴改了称呼拉近两人关系:
“若渝贤侄可有十五。”
虽然他觉得眼前的小孩只有十二三岁的身高,但心中认定对方或许只是发育偏晚,当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才对。
周若渝边走边答道:
“回世伯话,小子今年十岁。”
陈彦琮惊到停了脚步,松了手,张了嘴。仔细端详片刻才将嘴合上说道:
“原来真有天人之资,原来所谓天人之资是这等模样。”
周若渝红了红脸,后世油腻中年男酒局标配而已。
因为陈彦琮并不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备了酒,到了席间,将龙门县的几个心腹官吏介绍一遍后,便到了敬酒环节,可对方是个十岁孩子,他们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酒敬是不敬?
好在周若渝察言观色的本事仍在,主动开口道:
“小子年岁尚小,家中长辈不让喝酒,我以茶代酒,敬下世伯跟各位大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县尉打扮的人领了王福报信的伙计进来,对陈彦琮附耳说了几句话后又匆匆离开。
陈彦琮放下酒杯说道:
“刚刚贺县尉将拦路匪人尽数收了监,其中确有几个是老熟人,他们本是河匪马老三的属下,平素只劫河道商船,却不知怎么这次上得岸来做起了劫道的勾当,当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张若渝听后接话道:
“我这次同行之人中,有人认出其中一人曾在长安兴隆记做过伙计,他也是河匪吗?”
陈彦琮摇头道:
“尚不清楚,我差了贺县尉连夜去审,明早当给贤侄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