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月有余,岳州安然无事,暂不提。却说白向一行人终于走到殷州地界,询问当地人得知了北面大片州县已被刘辰为首的贼寇占领了,白向愁道:“老爷说的果然不错,叛乱还未平息,这要怎么去嘉州?”部下说道:“嘉州尚远,若是半路被贼人劫了。”又一人说道:“不如先去腩为,城里应该安全些,先找到王豪,请他帮忙。”“嗯,那就先去腩为。”
一行人商量定了,趱程奔向腩为,路上见到许多客商,运着整车整车的货物。白向众人也是乔装客商,于是便与他们攀谈起来,问道:“大哥,我们是从岳州来的,运些货到这边卖,你们也是吗?”“嗯。”“你们是做的什么生意,这么多货卖得完吗?”“卖不完再拉回去。”“哦。我听说前面腩为已经被贼寇占了,你们不怕被抢吗?”“你不怕吗?”“实不相瞒,我们这些货不值钱,我们本是来寻亲的,卖不卖货无关紧要。”“这贼寇没那么可怕,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白向打开包裹,拿出许多银两散给众人,陪笑道:“虽说是不怕被抢,毕竟初来乍到,还望哥哥们一路关照。”那些人接过银子,高兴之余又苦于无礼回送,白向问道:“哥哥是做什么生意的?”那人回道:“并非我吝啬不舍回礼,只是这车上装的都是米粮,我看你们也不是缺饭的人,不好意思送,等到了腩为我再请你们!”“腩为很缺粮吗?”“嘘,千万不要说出去,腩为不缺粮,但是贼人一直在高价收买,因此都运到那边去卖。”“朝廷不让吧。”“当然,所以才让你不要声张,不让又能怎样,朝廷只会贴告示到处抓人,但凡肯出钱也不止于此。”“贼寇舍得出钱,还不是抢的百姓的,朝廷不能那么做。”“你这话正说反,如今这腩为城里的人,过得可比别处的强。”“啊?”“你没看那么多人搬到乡下,不肯住殷州城里,知道为啥不?”“为啥?”“随时准备跑呗。”
走了两日,众人来到腩为城下,白向还有一丝心虚,那些人却与门卫是旧识,说了几句好话,门卫看了白向一眼,便同意放行。进到城里,那人先带他们找了客栈安顿下来,请白向吃了顿饭,说道:“这城里我也来了多次,只要你本分不惹事,贼人不会难为你的。”白向问道:“小弟其实为寻亲而来,哥哥既来过多次,可曾听过王豪老爷?”“王豪?”那人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听过,是腩为人吗?”“是当初动乱逃到这里的,原籍是嘉州人。”“不知道,我帮你留意一下。”“谢哥哥!”
当晚,城中探察向高兴禀报,高兴敏锐感到此事蹊跷,便去找乌瑞雪商量。乌瑞雪听闻后说道:“岳州来的人,找王豪?”高兴说道:“我已吩咐所有人不得告知王豪的消息,他们还不知道王豪在金唾,此事蹊跷,从未听说过王豪与岳州人有来往。”“若有来往他们岂不知王豪在金唾,保险起见,先派人去问问王豪。”“已经派人去了,明天就能回来。”“先不要惊动他们,继续盯着。”“是。”
过了一日,探察回来禀告高兴,言说王豪并不认识这一行人。高兴又去禀告乌瑞雪,乌瑞雪说道:“八成是来者不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干脆把他们先抓了,细细审问。”“先不要打草惊蛇,远客必有蹊跷,没有确切证据,不要贸然动手。”“那怎么办?”乌瑞雪想了想,说道:“保险起见,先找人试试他们身手,这样这样。”“好!”
白向在腩为呆了两日,白天装作商户在街边摆摊,发现这城中虽不至繁华昌盛,倒也安乐和平,甚至治安远超一般的城市,完全没有沦陷受难的样子。百姓都无比信服贼寇,甚至对打败了朝廷军队还沾沾自豪,让白向难以理解。
下午时分,白向正在街边摆摊,同行那些人恰好有事离开了,没多久只见一群人耀武扬威过来,看了白向一眼,骂道:“这泼皮哪里来的,谁准许你在这摆摊?”白向一脸诧异,尚没搞清楚状况,那群人二话不说便掀了白向摊子,骂道:“也不打听打听,没有大爷关照,谁敢在这条街上营生,你好大的狗胆!”
白向也不甘示弱,骂道:“我看你们才是泼皮,莫不是存心来找事?”那为首的一人五大三粗,一把抓住白向衣领,喝道:“大爷就是来找你事的!”白向怒火腾地升起,一拳打向那人左脸,直把那人打飞出去数丈。那人气急败坏,爬起身又冲过来,狠狠一拳打向白向,白向用手挡住,但抵不住那人实在是力气巨大,还是被震得连连后退。
周围人都知道内情,因此也都不来劝,两人就这样相斗多时,谁也打服不了谁。打到最后两人都没了力气,那人躺在地上呼呼大喘,笑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几下子,叫什么名字?”“白向。”“白向?行,我准你在这摆摊了。”
白向暗忖道:“这人貌似是地头蛇,没准会有用。”于是便主动拉起那人,那人笑道:“我叫费升。”白向说道:“小弟初来乍到,不知晓这城中规矩,若这是你的地盘,我走就是。”费升叫道:“我说了你可以在这摆,走什么走!掀了你的摊子,改日赔你,走,喝酒去!”白向一头雾水,没想到此人性情变化如此之快,还没来得及拒绝,便被费升强拉着进了对面酒楼。
费升喊道:“好酒好菜快上来!”小二见是他来,也不敢得罪,连忙陪笑请进。白向先主动自罚了一杯,说道:“前几日并不知好汉在此,要不然小人也不敢僭越,还请好汉恕罪。”费升不耐烦道:“客气什么,今后就是兄弟,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哈哈!”白向笑道:“小弟初来乍到,还未落脚,敢问大哥来此多久了?”费升回道:“我本来是嘉州人,跟随黛老大来此,这城就是我帮着他们打下来的!”
白向惊道:“小弟佩服,大哥果然是好汉!”“你不用怕,今后我罩着你!”“谢大哥!实不相瞒,小弟原是岳州人,来此是为寻一故人。”“什么故人?”“名叫王豪,原是嘉州人,曾在嘉州衙门对面开荣斋堂卖糕点,也是与黛老大一同来腩为的,大哥可知?”“荣斋堂的王豪?当然知道!长得又高又壮,十分厉害,还有个女儿叫王勾月,是他吧?”
费升附和道:“是是!大哥认识他!”“认识是认识,只是他现在不在腩为了,早搬去金唾了。”“搬去金唾了?”“是啊,他女儿傍上了刘老大,早跑去认女婿了!你不知道?”“我只听说他来腩为,担心他安危,又联系不上他,才急忙从岳州跑来这里,谁知道他又去了金唾!”“你是他什么人?”“我也是受人之托,有事相求他。”
费升笑道:“你不用担心他,就他那体格,比我都壮,刘老大都不一定打过他,你不用担心。你要有事找他,只能去金唾了。”白向暗暗惊奇道:“王豪这么厉害吗?”于是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多谢大哥。”白向又与费升喝酒,两人东拉西扯,说了许多近期发生的大事,都与白向听闻的吻合,甚至更具体详细,因此白向对费升的话深信不疑。
喝至傍晚,费升早已酩酊大醉,白向结了账,请人扶他回去,自己则激动不已赶回居住客栈。随从一帮人都在屋里等候,白向小心推门进去,把今日经过细细说了一遍,众人都惊喜不已。白向说道:“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去金唾。”众人纷纷答应。
第二日天明,众人收拾了行李,白向结清了房钱,与同行那伙人告辞,领着手下出城赶去金唾。如今腩为与金唾之间商贸往来兴盛,随处可见赶路的行商客人,白向一行人依旧扮做客商走在路上,丝毫不引人注目。
走了两日,一行人进到金唾城中,也是十分顺利,这城比腩为城还要兴盛,众人连连赞赏。走到街上,白向随口一问,便有路人指向府衙方向说道:“王岳丈当然住在衙门对面。”众人欣喜不已,走到城中心附近,白向先找了间客栈安置下行李,换了身衣服捯饬了一番,带着几人拿着礼品来到衙门对面。
这里是一间店铺,只见牌匾上写着荣斋堂三个大字,白向心喜道:“是这里没错了!”于是登门进去,打杂迎接道:“几位客官要点什么?”白向说道:“我们有事想找王豪老爷。”打杂问道:“几位从哪里来的,找我家老爷有何事?”“一些私事,王豪老爷在吗?”“几位稍等,我这就去请。”
打杂进了里屋,片刻间一个高大挺拔的壮汉从屋里出来,一同跟随的还有两三个男女,那壮汉开口问道:“你找我?”白向暗想道:“果然是体格壮硕。”于是开口笑道:“见过王老爷,在下白向,您有一故人托我给您捎封书信。”“什么故人?”“名叫甄茗嫣,您看过便知,还有一事相求。”
白向将信件拿出递与那壮汉,壮汉接过打开看了,刚看了两行,惊得寒毛直竖。旁人见他表情有异,都好奇凑过来看,那壮汉立刻将信合上,王豪妻子问道:“怎么了,甄茗嫣是谁?”那壮汉止不住激动,拼命压制住自己,又跑到一边细细瞅那书信。白向心想道:“果然是关系不一般,求他找甄姑娘父亲应该稳了。”这正是不辞三月臣辛苦,迎得一朝君安书。癫狂壮士细细看,千里送信漏字无?不知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还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