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迷局(1 / 2)观江首页

大茫宋氏有这样一个传统,小孩子长到一岁时,要在朝堂之上当众抓一次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宝贝,工具,让孩子凭自己的感觉去抓。

再用抓到的东西来判定其从此之后的发展方向。

宋家这一代六位皇子也都不例外的抓过这个周,这又影响了他们从那之后在皇宫中的昵称。

比如二皇子宋正,当年在众多物品当中,偏偏抓了一杆小秤,于是后来就被称呼为秤王。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这位皇子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精于算计,他对市井商贩那一套完全是一窍不通。

但他的确像秤杆子一般,有着极强的公正之心,他最爱的就是打抱不平,无论是当年幼时在皇城之中,还是后来少年时走遍江湖,大家最常念叨的就是“找老二评理吧!”

宋景这个二哥,倒真对得起他秤王的这么一个称呼,他身材精瘦,从小在校场之上学到了一身摸爬滚打的本领,十几岁时,已经是二层楼巅峰的武夫了。

他尤其爱行走江湖,却从不暴露自己皇子的身份,大家都只知道他爱穿一件粗布短衫,善用一根长棍,国字脸,右边眉毛上有一道疤,在江湖上也算的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他几乎从不参合皇宫内的事情,甚至也没在王府住过几天,相比皇帝老子,他似乎更愿意做一个江湖豪侠。

宋家老三则在满一岁时抓周抓到一块玉,这块玉还真不是凡俗之物,是一块玉玦,也就是半块玉,这半块玉开头极大,乃是定西将军的掌军虎符。

原本定西将军只是想把玉玦做个彩头添在抓周仪式上,没想到倒真给宋繁抓了去。

从那天起,他就被定西大将军给亲自带走,作为大茫国将近三分之一军队的掌管者,这位将军在朝堂和皇宫里是有一定话语权的,由他培养出来的三皇子宋繁,还没成年,就已经参加剿匪平乱的大小战役无数,是一个极有血性的汉子。

他被人成为珏王。

老四宋华抓了一只灯烛,满堂的长辈无不赞叹连连,认定此子将来必定如灯火一般,为大茫国照亮前行之路,而宋华长大些之后也的确人如其名,总是穿着华丽,出席各种宴会活动,负责与各国使臣接洽,接手了外交工作,人称灯王。

老五宋年只比宋华晚了半个月出生,他出生那天恰好是大年三十,他好巧不巧抓起了一幅十分喜庆的年画,因为时值新年,年画也是刚画成不久,墨迹还没有完全干透,这幅年画竟然和一张对联的横批粘在了一起。

他因为和年节十分有缘,就被称为年王,也是几个兄弟中最没什么个性的,为人温和纯良,不争不抢,总是不紧不慢的态度,与人相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老六,也就是咱的小道爷宋景,他也是最为与众不同的一位,他满一岁那天,从众多抓周之物当中抱起了一柄造型精致的火铳,也的确是几位皇子中幼时脾气最差的一个。

他和皇城里那些小公子哥儿可真没少打架,大家谁也不服谁,最后总是大哥或者宋年教训他一顿,然后替他处理。

人们常用“吃枪药了”这样的话来形容一个人脾性火爆,宋景从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脾气又臭又犟,除了长兄长辈们,谁也不服。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宋景从小就被人称为铳王,可想而知。

为什么一直没提到老大宋平呢?

宋平绝对不像他名字那样是个平庸之辈,相反,他在抓周时是六位皇子中最被寄予厚望也是结果最好的。

宋平似乎模仿着自己父亲平日批阅奏折的样子,抓起了一册书,另一只手则抓了一方小印。

宋平没有被起任何名号,大家就叫他太子殿下。

他不过三岁时就已经能够识字读书,五岁时就已经读四书五经,记忆惊人,尤其在治国理政一方面有着相当强大的天赋。

他连一天私塾也没有读过,从小到大只有一位先生教导过他,正是老国师。

大家都认为宋平应当是当之无愧的接班人,皇后所生,又是嫡长子,又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有他当皇帝,大茫国何愁不能安定繁华?

就是放到小说里,也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模板了。

但上天似乎又是公平的,老天爷给了宋平最好的天赋和出身,却让他是个短命鬼。

宋平七岁那年患上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疾病,他的气血流动速度要比常人快上很多,他读书,理政,绝对是一把好手,因为他不仅天资聪慧,过目不忘,而且只需要很少的休息,就能恢复精力。

而代价就是他的身体开始了超负荷的运转,并且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就算是他的皇帝老爹帮他找了全国上下的明医,山上的仙人,却也没找到能够解决的办法,大家都遗憾的摇头叹息。

这孩子无论如何也活不过二十五。

正巧,再有两个月,就是宋平的二十五岁生日。

没人知道这个晚上宋平宋景兄弟俩聊了什么,聊了多少。

宋景是在天亮之前离开太子府的。

后来郑潮曾经问过,那几天宋景究竟在皇宫里经历了些什么,宋景也都是笑而不语。

只是从那之后,宋景那年少懵懂的脸庞上多了些沧桑,而身形也显得有些佝偻。

天蒙蒙亮时,宋景敲响了另一处宅子的房门,这宅子可比太子府看上去气派很多,走的是素雅路线,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却显得十分温馨,院子极大,但一花一叶都被精心打理过,看起来井井有条。

宋景进门时,一位贵妇人正捧着一杯茶,坐在院子中央的小凉亭里,痴痴的望向大门外,似乎在等待着他。

宋景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位妇人,他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

“母妃。”

那妇人好似如梦初醒,晃过神来,轻轻应了一声:

“哎。”

她站起身来,都忘了把手中茶水放下,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最疼爱的儿子,已经是十年不见,昨天听到儿子回来了,天不亮她就早早起来,坐在凉亭等着,生怕错过见他第一面。

宋景快步走到母妃面前站定,并不说话。

那贵妇人好像还没把眼前风尘仆仆的年轻道士和自己的可爱儿子对上号,愣了好一会,才伸出手来,摸了摸宋景的脸:

“这么高啦。”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宋景咧嘴笑着:

“总要长高一些的。”

妇人摇摇头,更加哽咽:

“娘都快不认识你了。”

宋景从她手中接过了茶盏搁在桌上,一向自诩伶牙俐齿的他,回到京城后却几乎一直沉默,与自己的家人久别十年,再见面后,这些年积累的委屈仿佛沸腾般涌上心头,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些年日思夜想的娘亲,眼眶泛红,并不说话。

还是贵妇人率先开口,再次打破了沉默:

“这次下山,就不再上山了吧。”

宋景愣了一愣,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

“应该不上山啦。”

妇人点点头,两行热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那就好,那就好。”

宋景又是沉默良久,朝思暮想的娘亲,如今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却不知如何开口,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了。

这时,另一道声音突兀从堂屋传来,打破了这温情却压抑的气氛:

“那就不上山了,在京城修养两年,也好多陪陪母妃。”

这声音极其爽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让宋景心生几分亲近来。

堂屋走出一人,端的是翩翩公子,一袭华贵衣袍,头上别着白玉簪,腰间环佩叮当,挎一柄宝剑,有着一张和宋景九成相似的脸。

虽然两人长相极其相似,但气质却有云泥之别,宋景平日那股子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逍遥劲儿,来了京城后好像被挫的一丝不剩,但这位公子哥,却有着一种天生让人亲近,生不出半点厌恶的淡然感。

要拿花草树木来类比的话,宋景刚下山时,是一杆虽然不高,但长势极好的绿竹,但眼前这位,更像一枝韬光养晦的君子兰。

宋景有些兴奋:

“哥!”

那人已经在宋景跟前站定:

“知道你要回来,本想托明爷去接接你,但明爷好像有重任在身,一连几天都不见人,我跟母妃是好生苦等啊。”

贵妇人抹了抹眼泪,两个儿子站在身前,所有的烦恼都暂时忘却,这时听了这宋年的话,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她的笑并不妩媚,但十分好看,眼睛弯成月牙。

宋景这才恢复了些往日的伶牙俐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想吃娘包的饺子了。”

那贵妇人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