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异口异声。声音叠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三人互视一笑。

“行，你们俩聊，娘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些酒菜。”

齐蘅一脸溺爱地看了兄妹二人一眼，转身离开。秦溢则是朝楼梯那边奔去。

“好小子，一走就是半年，跟姐说说，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秦溢一屁股坐在地上。秦盈也面对面蹲了下来，虽然她知道姿势不雅。

“姐，听说你要成亲了？”

“对，七天后，梁王府花轿接人。”秦盈脸色变了，心里知道，弟弟一回来一定会问起此事，本想用其他话题岔开他，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回来的路上，我替你想了许多种方法都逃不了婚，我……”

瞧着懊恼的弟弟，秦盈纤纤细手轻抚他的脸庞：“谁说姐不愿嫁了，你看，嫁给梁王多好，姐嫁过去就是梁王正妃，当今圣上最宠梁王，指不定哪天梁王就是太子了，随便过个二三十年，你那梁王姐夫做了皇帝，你小子就能做个便宜国舅。”

秦溢一脸苦笑：“姐姐是拿好话宽慰我。”

“真不是，你看着姐，姐生平最爱荣华富贵，你该为姐高兴才是。”

秦溢说道：“你要是最爱荣华富贵，那全天下就都没有好女人了。姐，你不是看不透，当今圣上迟迟不立太子，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国本不定，天下不宁，梁王，庆王，长都王都对帝位垂涎三尺，三人他日必定……，倘若梁王胜了，那还好说，若梁王出局，可想而知你是什么处境。”

“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嫁？”秦盈不想秦溢再深挖下去，站起身来故作质问。

“没有”

“那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

秦溢低下头：“对，确实是废话。”

姐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人生在世，总有无奈。你不愿爹娘给你安排婚事，可以溜，我却不行。爹是兵部尚书正二品官衔比洛都府尹高点，爹也有爵位，罗大人没有，他日就算罗大人真的来找你兴师问罪，咱爹也有法子挡他，这就是你可以溜的底气。可现如今是当今圣上钦赐婚事，你觉得凭咱爹娘，阻止得了吗？”

秦溢漠然不语。道理他何尝不知，眼睁睁看着自家姐姐卷入皇家斗争的漩涡，这叫他如何舍得。

“至于你说处境，意思是说姐的下场有多悲惨，能有多悲惨？无非就是成了寡妇，最坏最坏不过如此。总不能身首异处，或是被人凌辱吧。因为咱们秦家就是姐的底气。爹是朝廷大将，又是兵部尚书，如今天下未定，敌国伺动，朝廷还有用我们秦家的地方，日后无论哪位当了天子，总有要用咱家的地方，换言之，只要咱们秦家不倒，姐就没事。这等浅显的道理还需要姐说吗？”

“弟弟没有姐想得这么深远，倒叫姐姐开导，惭愧至极。”秦溢装作思虑不周，也不知他是在安慰秦盈，还是自己。

“溢儿，饭菜给你热好了，有你最爱的烧鸡和杏花酒。”

“哎，来了，娘。”

望着秦溢渐渐走去，秦盈默默念道：“若梁王人品端正且真心待我，就算他日后下场凄凉，我随他而去又有何妨，到时候千万别怪姐姐薄情，先走一步。”

“听你爹说，你一口气都跑到顺州城外一个小镇子去了，不想活啦，你不知道那地方靠近大渝关，北燕就属骑兵最狠，那北燕人听说长得两丈长，青面獠牙，骑的还是狼。专吃你这种小孩子。”齐蘅埋怨道。

这也太夸大了，北燕人的确高大粗犷些，青面獠牙只是人家骑兵作战为了震慑敌军，戴着兽形面具而已，狼骑不是骑狼，哪家部队不都得起一个响亮点的名字呢？至于吃小孩子那更假了，虽然不敢保证整个天下没有吃人的人，但是这些都是地处边境的人家吓唬小孩子的话。在他前世的记忆里，还记得史册载过一位娃闻名止啼的猛将呢。

“娘，儿在铜羊镇这半年砍柴过活，也曾见过北燕边军的厉害，他们来如风，疾如电，非一般骑兵可比，但是，你儿子我本事通天，寻常兵将如何伤得了我？顺带还救下了好些个人呢。”秦溢边说边狼吞虎咽，什么烧鸡美酒使劲往嘴里塞，全然没有体面，这半年，他可没吃得这么好过。

齐蘅温柔地抚摸着秦溢，倒不是心疼他过的日子，男人嘛，不吃点苦能叫男人？自己的儿子花花肠子虽多，却不会欺压良善，听他亲口提起救人一事，心中不由得添了几分欣慰之意，嘴上依旧不饶：

“是是是，就数你武功高，爱出风头。告诉你，你爹可是说了，你要是敢回来，就扒了你的皮，拿你的心肝下酒喝。”

不至于，不至于，前半句像我爹的话，后半句……额，是娘你自己加的吧？”

能把扒皮挖心说得如此风轻云淡，秦溢心知母亲在告诉自己父亲已然不生气了。撑死了吊在树上用鞭子一抽顿，这倒是也没什么，最多抽的时候用真气挡挡，就当是除除身上晦气。

“对了，前门那帮人什么时候走，堵门口不嫌事大？叫人知道了御前参咱家一本。”

“唉，娘也为此苦恼呢，长都王纳侧妃就不提了，规格小些，庆王娶独孤家的丫头也是也按亲王之礼操办的，宫里赏赐东西也不多。可唯独到了咱家，了不得。成箱成箱的东西从宫里搬出来，听说是按照储君之礼，户部拨银子，礼部操办的。”

秦溢虽未入仕，自小却耳濡目染，颇知朝堂之事。皇帝陛下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大殿下长都王李见恭，二殿下庆王李见让，三殿下梁王李见慈，与一个小公主李见温，都是当今皇后所育。三位殿下同时在皇帝陛下四十龙诞时封王开府。依大周法度，以嫡以长当推大殿下为储君，皇帝本人却对此事持着暧昧不明的态度。

叫群臣猜不透，长都乃大周旧都西京，以此地作亲王封地前所未有，看起来心思颇深的陛下也在权衡着什么。

“娘，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咱大周哪来的储君。”秦溢装作一脸茫然。

果然母子连心，心意相通，齐蘅秒懂了：“啊，啊，对对对，没有储君，没有，是娘失言了，失言了。”

齐蘅手撑下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儿子能知道装聋作哑，也算是保命的本事。

你爹说了，礼送了，就不退了，一一记录在册。等寻个时节，什么清明啦，上元啦……通通还了人情。”

“额……清明就大可不必了……”清明送礼确实不好，至少秦溢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