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秦府占地比规制还小些,是老相国在吏部做侍郎时置办下的一份产业,到陈国公嫡女当家做主的时候,遣散了一半的丫鬟仆役,故此人不是很多。
面相清瘦的账房先生指挥小厮们清点成箱成箱的礼品并亲自登记造册,府上屈指可数的几个丫鬟们手捧不同式样的华服、钗饰等物进进出出小姐闺阁。还有七天,大小姐就该出阁了。
本就生得面容姣好的秦盈在府中老媪的打扮下更显出画卷中神女般花颜。凤冠高耸,金丝凤凰翩然欲飞。霞帔轻披,云锦花鸟栩栩如生。尽显豪奢。圣上御赐,皇后亲选的十数套华服凤冠送至府中。这位未来的梁王妃端坐铜镜前,她一时恍惚起来,眼前之人还是不是自己,以致心中如湖波般泛起涟漪。
“孙姑姑,替我卸了吧,换回平常那套衣服。”
“是。”
辗转了半个月,从同州一路南下,终抵洛都。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毕竟是一国之都,管他里子如何,繁华的面子总要有。
“随行的高手们早就换了装束,四人加在一起都凑不出个平平无奇的长相。
城门口硬是挤不进去,高手们昂首挺胸地坐在马背上,五马一车在官道上排队,等候进城。这一阵仗引起些路人观望,不知有幸碰见了哪家大人物。马上的胖子金不银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露出本就不剩的几颗黄牙,早将爱看热闹的路人吓得远远的。
“老三,收起嘴脸”。老大白切黑歪头提醒,金不银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高成矮和朱畏羊皆是面无表情,活脱脱的木头人。
莫约捱到晌午,进了城,一行人缓缓朝秦府拐去。
秦溢掀开帘子,还是熟悉的家。此时他已经能浮想到老爹看见自己时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自家多少年都没这么热闹了,大红花高高挂起,挡住前门匾额,门口也这么挤。搬运的,送礼的把前门堵得水泄不通,约有几十号人。管你是什么二公子的车驾也得让让,堵门的人只认府上大小姐,未来的梁王妃。
“这是我家大人的啊……”
“我家刘大人的在这……”
………
人群中一阵嘈嘈杂杂,似野孤落漫天飞的乌鸦。
根本无人注意一路风尘仆仆回来的几人。
“下车,走后门”
堂堂武信侯嫡子,回自家走后门。秦溢却不觉得是什么荒谬的事。
一行人牵着马绕道后院,后院门紧锁,叫唤几声也无人应答。等得不耐烦的六位只好在兵部尚书家的后院翻墙而入,都是习武之人,大可不必拘束。后院当真一个人也没有,许是后院小厮们也去帮忙干活了。
四位高手自去拉开门闩,牵马放车。
秦溢与田彻则是直奔前院,忙来忙去的下人小厮们见到他们,着实吓了一跳,有个手脚打滑的丫鬟手中盘托“砰”的一下落在地下,连带着盘子上的玉镯重重地磕在地上。摔成几截。两个明明不在府中的大活人一下子蹦到你眼前,任谁看了都害怕。
“咳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胖老头一声咳嗽,很明显他对这些没点眼力见的下人不满意。
在这帮人眼中,这老头心眼小着呢,你干好事了,他能重重有赏。要是办砸了事,老头能埋汰你一个月。
所以府上除了主子们,剩下的人对他只有敬畏之心了。
秦溢弯腰蹲下,将打碎了的玉镯放在盘托上后捧起,塞到那名丫鬟手上。丫鬟此时心惊胆战,心知就算把她卖到全洛都最有名的青楼也赔不起,只能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闭眼等待公子发落。
“虽然碎了可惜,万幸是家里的东西,罚例钱半月,以示惩戒。就算过去了。”
秦溢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了。下人们见状也就散去了。
那丫鬟见状瘫软在地,手捧盘托,使劲磕头。
“谢谢少爷大人有大量………”
秦溢扶她起身,小姑娘涕泪覆面。看来着实吓得不轻。
“我回来的时候瞧着天桥下有些行乞的人,过几日拿着去当铺换些散碎银两分给他们,可不许私吞,不然我可不饶你,去吧。”
小丫鬟点点头连走带跑,生怕做主子的反悔。
“老奴见过夫人。”田彻拱手作揖后立刻去前院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倒是会做人情,你姐好端端的一个镯子,被丫头弄坏了,这就被你三言两语打发了?”
齐蘅向田彻回过礼后笑着从厅中走出来。她素来喜欢淡些的衣饰,因女儿出嫁在即,北周有条不成文的习俗,凡家中遇喜事,家中人都需着红配绿,就连下人小厮们也可穿得喜庆些,好叫街坊四邻沾沾喜气。故此齐蘅一身蜀锦红衣,发别金钗。虽说年近四旬,风韵更胜当年。
院内,秦溢看着半年多没见的母亲,赶忙上前扶着:“有些日子没见,您怎么愈发年轻了?”
“少耍贫嘴,你的事情,为娘跟你秋后算账,先去瞧瞧你姐,她可想你了。”
秦溢正有去见秦盈的意思,拍了拍母亲的手:“娘,咱们等会再说,我先去见姐姐。”
“秦溢,滚过来。”大小姐的闺阁就在前院二层的小楼,抬窗就能看到庭院内,故此下楼很快。
“哎,我这就来了”。“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注意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