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培阿公能活到现在就好了,我爸或许能跟他对上话,听他说说人世间的道理,老爸就不会想不开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培阿公算起来应该有一百多岁了吧,在我记忆中,他是我们乌泥湾最老也是最慈祥的那位爷爷。
在我们乌泥湾还住着一个寡妇,叫做王金花,五十多岁的年纪,这些年不用下地干活,保养得也好,四月份的天气,她已经穿起短裙来了,黑色的短裙配上肉色的丝袜,让友和婶子看了就想评论一番。
我看出来了,友和婶子是乌泥湾的八卦组长加宣传员。乌泥湾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她不知道的。她说王金花的老公死了很多年了,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现在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据说当年她老公在很远的地方挖铁矿,遇到了一个哑炮,上去查看的时候,忽然就爆了。她没有改嫁,拿着赔偿金让两个女儿体面地上完了职业技术学院。当时去上职业技术学院的时候,很多亲戚朋友都说这种学校含金量不够,浪费钱。可王金花不管,她说毕业了就是女大学生呢,有这个身份,会有更多机会接触更优秀的人,会嫁个好人家。她说对了,两个女儿都嫁得不错。
当然,关于王金花,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从来也没有断过。友和婶子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王金花呀,最近好像又换了男人。”
我妈斜了她一眼,一脸的不认同。我意识到,我妈也成了名符其实的寡妇。只是我妈已经65岁了吧,我记得她比我爸小三岁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会再有什么是非。
王金花性格爽朗,见人就主动打招呼,婶子妹妹一个劲的叫着。这天她经过我家门前的时候,很热情地邀请我一起去村部的麻将馆里玩牌。
“曼婷啊,你得学会对自己好点,你看你嫂子我,五十岁的人了,模样还过得去吧。”
“改天吧,”我说,“我妈眼睛不太好,我怕她摔跤嘞。”
“骗人的吧,就是借口,改天就改天吧,牌馆那人多得很哩,有时候打麻将还得轮流来,打转转麻将。”
所谓转转麻将就是人多了也不够再开一桌的时候产生的一种新鲜玩法,谁胡了谁就站起身,开始在旁边观看,等待着下一次轮到自己上场的时机。谁也不想走开,有尿也得憋着,不然错过了又得重新开始排位。
我婉言谢绝,王金花扭着肥硕的屁股,悻悻地走了。
友和婶子嘴里嚼着茶叶,瞅着王金花的背影说话了:“这个王金花,是耍了一辈子了,早些年她男人在的时候,就没有见她下过田,后来男人死了,赔偿金那么多,够她花一辈子的了。女儿出嫁,也得了不少彩礼,要我说,就她实在,懂得为自己考虑。”
我妈附和着说道:“是个聪明人嘞,不过咱也不能眼红这些钱,是他男人的命换回来的嘞。要我说,她男人刚死那会儿,她还年轻着,完全可以再嫁一次的。现在啊,即使是离过婚的,管它二婚三婚,人家都是不嫌弃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啦,现在好像好多男人娶不到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