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时间和母上大人撒娇打滚儿,也没能将我想说的话传达给她,但母亲大人就是母亲大人,她把刀扔给我的时候,顺手塞了个荷包给我。出城后我鬼鬼祟祟地瞅了一眼,荷包里满满登登,装的全是碎银。
眼泪顿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我忽然想起刚上大学那年,我把父母送出宿舍院后,强忍着没流出的眼泪。我不敢再接着想下去,但我总算在这个异世界,明白了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是什么意思。
师父虽然只比我大八岁,但毕竟占了个师父的名头,平日里或许爱玩闹些,但对着我总是能装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他将赁来的马牵来,把缰绳递到我手里:“诶,那小孩儿,叔教你骑马啊。”
很显然,我本人并不会骑马,但借郡主的光,我却能熟练地翻身上马,并且挑衅那位刚刚出了钱的同志。
“好啊师父,你先追得上我再来教我吧。”
我凭借着肌肉记忆挥动马鞭,眼前的景色快得像要掉帧,我在那一刻体验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一个21世纪普通社畜所感受不到的……敞篷跑马的快乐。
师父他老人家自然已被我甩在身后,我还能在风中听到一点他有些惊恐的声音:“你慢点儿啊!”
慢自然是不可能慢的,我一溜烟儿冲出去不知几里,最终停在一片小树林前面,并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一个致命问题——我根本不认识路。
于是我翻身下马,盘腿坐在石头上等待师父,不知过了多久,他老人家终于慢悠悠地出现在我视线中,他没有下马,将手中油纸包在我眼前晃了晃:“饿了吗?”
我伸手去捉他手中纸包,他却先我一步将纸包提起,开口道:“我的郡主呦,收收你那天大的心吧,你方向跑反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自然不能示弱,双腿一使力站了起来,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夺走他手中纸包:“我自然知道,不过是想试试你赁的马跑得快不快罢了。”说罢重新坐地上,捻起纸包中的山楂酥:“还是师父对我好,出了京城,可就没有这样的风味了。”
他也学着我的样子,交叉起双腿,然后盘腿坐下,十分自然地捻起另一块山楂酥:“没关系的郡主,我们还要往回走很长一段,你很快又可以吃到了。”
见我要抢他手中糕点,他连忙道:“顺便再验证一下我赁的马跑得究竟快不快。”
世上最尴尬的是什么?是走出一上午,吃完中午饭仍在城门口,我擦了擦嘴,对师父道:“实在是找不出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他向城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往那边看。”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见到了比最尴尬更尴尬的事——江渡翻身下马,牵着那匹良驹缓缓向我走来:“我原以为追不上郡主了,却不想郡主竟在此地等我。”
蠢笨如我,实在想不出如何皆他的话茬,只好向他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
多说多错,何况此人分外难缠,定能借机展现他那令人心生畏惧的演技。
江渡向我施了一礼:“郡主既在此等我,想必是知道我要去平凉府办事了?”
我分外迷茫,却又不敢表现半分,生怕他又扯出什么“缘分”之类的话题。
好在师父替我解了围。他那柄折扇终究是落到了我脑袋上:“你这孩子。”
“孩子”二字咬字重了些,我很快听出其中意思,向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说谁是孩子,你不就比我大八岁。”
他立刻露出一副迂腐穷酸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无论大你多少,我都是你……长辈。”
我心中有些一闪而过的念头,太多太杂又太大胆,不敢深想也不敢探究,只闪过一下我都觉得自己太过肮脏,有些问题涌到嘴边,却又觉得其实无需问出口。他只比我大八岁而已,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父亲究竟是谁,就算是知道,又怎么可能告诉我。
经此一役,江渡果然劝起架来,无暇探讨其他问题,但平凉府位于封门关正西,此行是非要与他同行不可了。
好在陈文谨此人一向聒噪,一路上嘴未曾停过,有效避免了江渡散发魅力。原本不爱学习的我此刻也“学霸上身”,不停向陈同志提问,好生上演了一番“师友徒恭”的戏码,显然,师父的演技比江渡高明许多,身上全无平时欲杀我而后快的那股恶毒劲儿。
最后实在问无可问,我终于还是提起了我背着的那把长刀。虽然陈文谨此人所传授的东西与平常教师不同,但此人深谙教育之道,他开口:“郡主猜猜,此刀是何人所制?”
他从前一向叫我“阿宁”,只有犯贱时会喊我“郡主”或是我的封号,大约是怕这僭越的称谓被江渡学了去,这一路他喊的都是“郡主”。
这题看似是填空,其实是一道单选题,选项有六个
A.林长杰 B.林长秀 C.林珉悦 D.林珉怀 E.林韵歌 F.林韵颖
通过常识可以直接pass掉后面四个选项,所以这道题可以从A和B中猜一个。
我尝试着开口:“林长秀?”
他笑着看向我:“郡主真是冰雪聪明。”
林家盛产双胞胎,我不知原因,但他们至今为止,只有双胞胎才可锻造除妖武器,AB选项为双胞胎兄妹,CD二人为林长秀所生的一双儿女,EF二人则为林珉怀的双胞胎女儿。很奇怪的巧合,很邪乎的规矩。据我所知,林长杰、林珉悦都有子嗣,但不是双胞胎,我未曾制作过除妖武器,也不知为何只有林家所出的双胞胎制作出的武器才能除妖,但我仍旧认为,这是只会在小说中出现的情节,所以我想,我大概率穿越进了一本我没看过的小说。
我也笑着回复:“过誉,过誉。”
陈文谨继续开口:“往昔胡家尚在时,林家家主制作过三把法器,长弓除奸、长刀斩邪,和长剑破厄,除奸给了姚家那个谁,斩邪给了胡家那个谁,破厄给了我祖父。”
可能已经有聪明的读者已经猜出陈文谨所说的“那个谁”究竟是谁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毫不吸引人的故事是不是真的有读者,但我必须认为我还有读者,以安慰自己这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战斗。
言归正传,姚家的那个谁,指的是当朝皇帝的爷爷,即我母亲的爷爷,大遥的开国皇帝姚祯。
胡家的那个谁,指的是我母亲的姥爷,当朝太后的爹,应当是叫胡应隆。
此时我忽然琢磨过味儿来,陈文谨此人,虽然也才二十出头,但好像是真的比我大了一个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