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不堪其扰,越发沉默寡言。
但令他沉默寡言的,不只是这一件事情,更是因为没有人相信,藏地凤浪当真是害了他的那个人。
“师尊。”灵毓说:“我可以对天起誓,我没有说假话,那个将我推到山下的人,就是藏地凤浪!”
道祖只是摸了摸灵毓的脑袋,说:“你记错了,那人绝对不可能是凤浪,灵毓,我知你不喜凤浪,但孰是孰非,却并非能随着人的感觉而改变,你莫要想当然。”
灵毓难受极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失魂落魄地伸手去摸开得正艳的花枝,然而当他的手方才触碰到花瓣,那娇艳的、盛放了足有十年的花朵,竟然一瞬之间便枯萎了。
灵毓愣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他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他不明白,为何他说实话,却没人信任自己,他也不知道他变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煞修这件事情,究竟能够告诉谁。
整个灵宗,他似乎……再也找不到可信之人了。
灵宗并不安定,因为幽山上空的天哭,和东北界的地裂,还并未被彻底解决,长生每日带着凤浪在外面奔波,莲华和羲和也一样每日游走在各个宗门之间,一来是联合他们一起对抗隐藏在九界之中的煞修,二来也是要在这些宗门之中,暗查是否有煞修潜入。
倒是无人怀疑灵宗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毕竟大家每天都凑在一起,谁若是有些变化,轻易都能察觉出来。
但灵毓的确有了不小的变化。
莲华犯愁,道:“小毓自从回来之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得是吃了多大的苦啊。”
“是啊。”羲和也点点头,说:“他连练功的时候都少了,每天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叫他他也不出来,我有时候真是想冲进去把他给揪出来。”
沧容却是若有所思,说:“这种事情,还是得让长生出马,长生毕竟是灵毓心上人,说话总要比我们管用一些的。”
莲华快要没忍住翻了白眼,说:“大师兄不靠谱啊,知道灵毓挺不喜欢凤浪,还每日都将凤浪带在身边,要我是灵毓,我也得生气。”
“凤浪该出去历练了。”沧容却是不以为然,说:“而且,这应当是道祖下的命令,长生自然不会违逆。”
灵毓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面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大家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甚至对于他的消失,都习以为常。
长生带着藏地凤浪,一走就是很长时间,这期间,九界又有几家被煞修灭门,幽山上空令人触目惊心的天哭,越发扩大蔓延,已经爬满了整个东北界,甚至有朝着其他界挺进的趋势。
九界人心惶惶,对煞修的讨伐和憎恨,与日俱增。
直到有一日,圣人出关了。
圣人已经闭关很久很久,自从莲华祭献一事之后,他便和道祖鲜少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聚在一起了。
毕竟,人一旦有了隔阂,关系就再也回不去。
哪怕他们是亲生兄弟。
这还是圣人第一次主动来见道祖。
圣人炽热地眼神凝视着道祖,道:“兄长,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藏地凤浪是个好人吗?”
道祖满脸具是疲惫,一张清逸出尘的面孔,虽然年轻,但看起来像是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一样,爬满了沧桑。
他昨天夜里,亲眼见到藏地凤浪在长生熟睡之后,悄然起身,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化作一团煞气,来到了个灵宗界内被煞气包围的小村子中,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尚在熟睡之中的无辜之人,悉数干脆利落地杀死,然后将他们变成了煞物。
道祖在藏地凤浪身上下了术法,一旦藏地凤浪有所异动,他便会第一时间察觉,因此,道祖及时赶到了那村落之中。
然而,他在和藏地凤浪交手之后,方才发现,他竟是处处受到藏地凤浪压制,他所有道法,对于这个煞修而言,都没有丝毫效果。
他不是煞修的对手。
道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徒弟,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兵器,杀人如麻。
道祖抬头看着圣人,道:“为何你会知道?”
圣人轻描淡写:“不只是你一个人怀疑藏地凤浪在兴风作浪,我也一样。”
道祖道:“你昨夜,也随着去了?”
圣人说:“去了。”
道祖说:“你为何不出面救人?”
圣人笑了笑,说:“能杀死煞修的,只有煞修,这种事情,在苍茫大陆的时候你我都已经学过了,我何必再白费力气?”
道祖沉默不语。
圣人接着道:“兄长,我早就已经说过,你的那些弟子,收了还不如不收,一个个的都不让你省心,尤其是灵毓和藏地凤浪——藏地凤浪我就不说什么了,灵毓如今变成了什么,难道你心里面不清楚?师兄,只有煞修才能杀了煞修,你可莫要在这种时候,犯糊涂,若是不能将其扼杀于未成之时,将来,纵然是后悔,也为时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