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在后宫忙着演苦情戏的时候,武媚娘正在前朝召见宰相许敬宗。
日落后,宣政殿内点起层层叠叠的灯火。许敬宗今年已经72岁,再亮的火烛也照不清他脸上层层叠叠的褶子,他先出言试探:“上官仪为同中书门下三品,按律,属八议之议贵,可免死刑。”
武媚娘知道这老头心思比脸上褶子还多,若不把话挑明,他能和你磨到明天,遂道:“八议有特权,十恶还有不赦呢!他和王伏胜、李忠密谋大逆之事,证据确凿。虽托废后之名,实有危君之行。谋反是十恶之首,这三个人谁也逃不过。”
武媚娘哼了一声:“本宫在李义府罢相之事上没有表态,前朝有些人就以为本宫失了势,像野狗闻到了肉香,纷纷探出头来。上官仪愚蠢,脖子伸的最长,若不把他杀鸡儆猴,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她既然已经得到了李治的默许,自然是毫不手软,誓要把这股势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许敬宗闻玄歌而知雅意:“是,依臣所见,这三人是首恶,首恶必严惩,那些党从之人也不能放过。”
这话开始有意思了,武媚娘笑问道:“那依许相所见,党从之人还有哪些啊?”辉煌的烛火下,她凤髻上的珠宝闪闪发光。
许敬宗回道:“老臣以为,党从之人有二,其一是凡审训证词中提及诸人,如河东夫人等。其二是朝臣中与上官仪交情甚笃者,如右相刘祥道等。”皇后想趁机立威,许敬宗自然不会放过这浑水摸鱼的机会。上官仪、刘祥道都一直和他对着干,能借此机会铲除异己,自然毫不手软。
武媚娘知道他的小心思,但她也乐于顺水推舟。一则刘祥道在推倒李义府之事中出力不少,因此刘祥道的上位让武媚娘一直心存不满。二则许敬宗这厮无利不起早,不让他浑水摸鱼,这老头也不会为自己出力。说到底还是武媚娘立朝时日尚短,根基不稳,除了李义府,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班底,只能借势而为。武媚娘暗下决心,此事之后,自己必须下力气在朝中培植根基了。
武媚娘道:“刘祥道屡次以老病请辞,这次就如他所愿。还有礼部的郑钦泰……”
两个人一个浑水摸鱼,一个顺水推舟,围绕着党从名单开始研究交易起来。直到亥时,宫门马上要落钥了,许敬宗才意犹未尽的告辞,约好明天继续。
等到武媚娘返回紫宸殿,韦尚宫上前禀告,李显在蓬莱宫受李治责罚,高烧不退,连连喊娘。此时各宫宫门已经落钥了。武媚娘虽然想去探望,但她住紫宸殿,李显住承欢殿,各宫殿间皆有门禁,深夜开宫禁在玄武门之事后是宫中大忌,她也不敢破例。只好按捺心情,等到第二天再去。
听到李治让上官庭芝继续做李显的老师,还是唯一的老师。武媚娘十分气恼,这厮也太小心眼了,和老婆吵架,就把气撒到儿子身上。她想了想,对韦尚宫说:“既然圣人非要上官庭芝继续作显儿的老师,就随他。只是上官仪谋反,按律,全家都要籍没为奴婢。告诉内侍省,那些女眷都给我注明了,是要充到周王府为奴的。现在周王还未开府,就暂寄掖庭,等过几年开府了,再送回周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