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通缉令看似颠倒黑白,几笔白纸黑字,便将除恶的义士抹黑成了贼寇,食人的丰庙洗白成了受害者,但其中缘由,分明是有迹可循的。
首先,丰州刺史履任多年,前任官吏,如今也任职各处,其中不乏中枢要害的职位。丰庙如果是残害丰州、挤压官府的毒瘤,历年来这些官员岂不是无能的睁眼瞎?
其次,献宝会上的“珍宝失窃案”,整个丰州城有目共睹,本质上是拿官府的威信和丰庙对赌。如今好不容易赌赢了,若是将真相公之于众,官府刚刚建立的威信如何维持?民心如何安定?
再加上,丰庙中那些真金白银的过手留油;修士们遗留下来的权力真空;各方权贵的补偿……
如此种种,最后便促成了这张轻飘飘的通缉令,纸张虽轻,分量却重,足以敲定一个没有靠山的“江湖人”的风评。
不过,花飞飞也能确定,徐朝兴虽然没有成功阻止这件事,但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至少,通缉令中一个字也没提到她这个拖油瓶。
至少,五先生的长相,不是画像上这般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巴掌宽护胸毛……
如果五先生觉得这件事不值得在意,那么她也不用在意了。
如此想着,花飞飞手指几下翻飞,通缉令就折叠成一只纸鸟,飞进了滔滔的江水里。
五号无动于衷,盯着艄公手里的纸张,忽然开口:
“剑州修行门派的情报,你全有么?”
“谈不上情报,只是些介绍而已。各家门派,一个不缺,一个不落。”
艄公笑呵呵的,“客人有兴趣?想了解一下哪个门派?”
“剑北庐。”五号轻轻吐出三个字。
“……”
艄公挑了挑眉毛,“什么?”
“剑北庐。”
五号又重复了一遍。
“客人确定这是我剑州的门派?”
“确定。”
“那就奇怪了。”
艄公摇摇头,两手一摊,
“我活了小三十年,剑州大大小小的门派,都能当贯口背。其中用剑的不少,但绝对没有一个叫剑北庐的。不知客官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许是被人戏弄了吧。”
“……”
五号沉默下来,俊朗脸庞上毫无波澜。
花飞飞却感受到了一些异样,关切的目光投向了他,但并没有打扰。
小舟磕碰河岸,轻轻摇晃。
“两位,到了。”
艄公赤脚踩进浅水里,船桨固定住小舟。
花飞飞抬手在五号眼前使劲摇了摇。
“五先生,下船啦!”
五号微微点头,脚尖一点踏上河岸,衣摆不沾半点水花。
倒是花飞飞动作笨拙,似乎腿脚不太灵便的样子,费劲爬过低矮的船舷,鞋子还一下子碾进了泥水里。艄公想抬手扶一把,也被花飞飞摆手拒绝。
两人背影远去。
“是个高手啊。”
艄公打量着河岸,岸上土壤泥泞,那个古怪的黑衣人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如此轻功,绝非等闲之辈。
只是……
“五先生?怪耳熟的……”
艄公豁然瞪大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扑通一声响,船桨脱手掉进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砸碎了泛着倒影的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