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
那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刚刚说,来丰州搅风搅雨的那个……修行者,带着个丫头?什么样的丫头啊?”
燕高功浑浑噩噩,出于本能地机械回答:
“牙尖嘴利,武功稀松,长得倒是蛮标致……派人查了查,是绿林黑店的背景……”
“有点意思。”
那人一拍巴掌,“我倒真想瞧瞧,这是段良缘还是孽缘了。”
轰隆一声雷响,天空云色如墨。
“至于你……”
那人眼光一垂,彻底没了兴致,“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
燕高功跟条被抽了筋的鱼似的瘫在地上,朝轿子伸出手,像是拼了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上师!当年那个神使……”
啪。
一声轻响。
帷幕中探出一只洁白手掌,轻轻拍在燕高功额头。
燕高功身子一颤,嘴角溢出鲜血。那血液越淌越多,黏连成一串垂落,直到哇一声,他忍不住张开了嘴,吐出红白相间的脑浆和支离破碎的内脏!
轰隆!轰隆!
雷声滚滚,暴雨倾盆。
雨水眨眼间便冲淡了血水,冲淡了燕高功涣散的瞳孔。
大雨浇在轿子上,却浇不动聋哑轿夫,也浇不透这层看似纤薄的帷幕。
那人手掌轻移,掀开帷幕一条缝隙。一只笑吟吟的眼睛,隔着风雨,遥望天地尽头。
“上一站是丰州,下一站该去剑州了。那座江湖,那把剑,你闯得过去么?”
笛声又起。
——
日头明媚,大河滔滔。河岸上有牧童骑着老黄牛,吹奏着青竹小笛,笛声直往江上飘。
江面上横着一艘客船,沐浴在阳光下,颠簸在波光里,好似一片金灿灿的落叶。
“九曲那大河~十八道湾,风里那雨里~我浪花里钻,漂过这一山又一架山,亲上那妹妹的脸蛋蛋……”
年轻艄公拄着船桨,和着笛声唱着船歌。今日活计少,他力气使得轻松,歌声也就格外嘹亮。
船上只有两个客人,一个不苟言笑的黑衣男人,背着只样式古怪的箱子,戴着块奇形怪状的琉璃镜片,冷得跟冰块似的;一个半大丫头,性格倒是开朗,和着船歌打着节拍。
“船家,你这歌不正经啊。”
花飞飞听得发笑,
“这么雅的曲子,这么俗的歌词,不搭调,不搭调。”
“嗨,放牛娃随口吹出来的曲子,俺们也就随口唱唱。至于什么雅的俗的……那雅曲是点心,俗曲是干粮。俺们是卖苦力的,点心不顶饿,干粮才添力气嘛。”
一曲唱毕,年轻艄公缓了缓嗓子,攀谈了起来。
“二位从哪里来?”
“丰州。”
“离着几百里,算是远路了……等等,丰州?”
年轻艄公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了过来,“那里刚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几百里呢,你都听说了?”花飞飞讶然。
“瞧客人这话说的。”年轻艄公笑笑,“俺是撑船的,做的是送往迎来的买卖,消息闭塞了可不成。”
“也是。”
花飞飞想到了自己家的黑店,感同身受。
“丰庙被毁,一州震动,流传得快些也合理……”
“什么丰庙?”
不料,艄公却一脸疑惑。
“你不知道?”花飞飞更加疑惑,“那你听说的是什么大事?”
“当然是江湖大事。”
年轻艄公耸了耸肩,
“丰州新出了一个武林高手,官府重金通缉,头一回登黑榜,便名列前茅,排在了第十五名。而且,这人从前在江湖上藉藉无名,籍贯履历,门派师承,全都一片空白,跟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你说离不离谱……这人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