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观看电影《草木人间》已经过去挺久,在影院里面感慨万千,没想到搁置这么一段时间,想法仍然存蓄在我的头脑里,等待着将它呈现出来。
最开始受影片名称影响,以为它相近于汪曾祺《人间草木》,宁静而悠远。影片开头确是如此。清明节前的早晨还带着点儿春寒料峭,茶农们打着手电喊山,声音之震撼,好像当真唤醒了茶山,茶树唰唰地发芽。目莲进山寻找母亲,漫游森林,向我们介绍他的树——孩子出生就种下一棵树,人死之后就砍掉它。这是贵州邑沙苗寨的古老习俗,苗人信奉山石草木,认为其有神有灵。目莲穿梭于草木之间,与虫鸟共生,好像通灵之子。阳光射授,安乐一如长时履践之有情。
然而人间本在欲界,不得相者少之又少,故事也由此展开。何山的生死谜题,老钱怂包又有点儿虚伪,吴苔花身陷蝶变骗局,还有目莲。坚持寻找父亲的孝子目莲,找不到好工作的大学生目莲,潜入“恶鬼道”的佛陀弟子目莲。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草木人间》是当代的目莲变文。《盂兰盆经》记载:大目犍连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何目莲大学毕业,去杭州工作,一是寻找父亲,一是为了给母亲更好的生活。然而一腔热血,在被老板邀请同饮中付之东流。彼时目莲的母亲走进“蝴蝶国际”的陷阱,或者说走进欲望的陷阱。
吴苔花早年间无法容受与何山的婚姻,但作为一个中国式贤妻,她必须隐忍,顾全她丈夫和家庭的体面。而后苔花与钱老板谈恋爱,但作为一个标准化良母,她必须克制,照顾她儿子和情人的情绪。吴苔花总在考虑别人,却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她埋藏心底的诉求像是一只蚕,一层一层把自己包裹;像小猫,偶尔挠得人心痒;又像种子,汲取黑暗等待萌芽。吴苔花没能自己挣脱,“蝴蝶国际”扣响了她的心门,他们是最懂吴苔花的人:“你不再是你老公的谁,也不在是你儿子的谁”“你不用再为家庭牺牲你自己”“你是一个独立自信的新女性”……他们精准地抓住了中国传统女性的痛点,无限放大她们的需求,把她们拉入“女性觉醒”的骗局。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吴苔花被推到人群中央,镜头滞空,作为局外人的我们早就发觉这是一场赤裸裸的骗局,而吴苔花,她身处此间,裹满欲望的黏液,眼前只有灿烂的蝶变。此时的何目莲也才脱离困住他的陷阱,他的志气和纯良大受打压,愤懑无处宣泄,在杭州与母亲再聚,只剩萎靡。由此,他发现母亲被骗的悲哀与绝望可想而知。
传销很坏,但吴苔花不坏。目莲假意被发展,进入传销组织,“以道眼观世间”,冀求寻找证据解救母亲。用兵之道,攻心为上,一场沉船游戏,是催促目莲放弃执念的鼓点;对父亲生命之树的砍伐,是目莲长久追求的崩塌。
何目莲陷入虚空之中,故事通过外部助力往前发展,吴苔花则在自己不断强化的认知中疯魔。在岜沙人的观念中,一切来自自然,返回自然。“她叫醒过山,山也一定能叫醒她”。目莲的佛性再次从无到有,路途中也曾大叫痛呼、悲号泣涕,目莲带着母亲跌仆于自己的树下,感受宝地的庇佑,陷入温柔乡;苔花也在此地与魔障对抗嘶吼,在水中重生。影片的最后又一次来到方广寺,寺僧表示得到了何山的消息,目莲留下与否,何山生死如何,我倒觉得都不重要了。无论是何目莲,还是吴苔花,亦或是何山,他们都已经度了自己,也被别人所度,犹如获得神威之力,乃得解脱。
另有一些思考。关注老人身心健康这点,老生常谈,不多赘述。女性主义在19世纪开始有组织的进行运动,彼时的女性主义是追求平权主义;今天中国的女性主义不断演变,主体上来讲是幸福主义,也不乏极端女权者,更有甚者就如影片里“蝴蝶国际”里一样,将女性追求变得虚无。说到底,女权主义还是人权主义,把控好自己的心,切勿陷入各种“时髦”主义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