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浦抿嘴:“从大夫的立场看,是这样没错。”
“你并未因此放松下来反而更为紧绷的原因是,之后仍有难关要过,虽不祸及性命,但也比死好不到哪里去?”茗兮揉揉额头。
“算是。”方云浦对他的敏锐有点刮目相看,他自问是个深沉不露的大夫。
茗兮看出他的戒备,耸耸肩:“别误会,我对她的生死其实并不关心,也对你的医术没有质疑,我只是见过太多医术超群的大夫,明明什么都可以救却什么都不能救。所以看见像你这样简单而认真的大夫有些敬佩,所以多观察了几眼罢了。”
方云浦并不相信:“是为了古阳。”
茗兮摇头:“我还见过太多美貌姑娘,她这样的只是还算凑合的程度。”
方云浦深深地看着他。
“不过像她这般貌美的姑娘,没有她这么冷僻的性子,也没有她这么刻苦的追求。”
方云浦微笑。
茗兮仰头看天,密密匝匝的竹叶遮住他探索的视线。
“修行,是件很难的事情吧?”
“若是有心,没有难事。”方云浦想到古阳现在大概正立在床头发愣,有点遗憾错过看见他表情的机会。接下里的难关自然就是化形,白锦绵学习化形也耗费许久,这并不是如想象般理所当然又美轮美奂的事情,最初的化形也是需要赌上性命的,因为那是很容易迷失自我的时刻。
和方云浦料想的一样,古阳的的确确站在床边发着愣,只不过脸上除了惊愕还有一抹更为复杂的情绪。
宽大的床铺将那具瘦骨嶙峋的躯体衬托得更为羸弱,洁白如雪的长毛因每日悉心梳理整齐干净,使得尾椎处的几片斑秃更为醒目。筋骨已续,接下来除非八尾重生,否则怎么也算不上真正的痊愈。
“痛吗?”他问。
叶柔秀冷笑一声。
许久不曾听见她真实的声音,竹林里的幻象皆为意念所化缥缈如风。
叶柔秀仰着头:“你看上去没怎么长进。”
古阳伸手在她利刀般的凝视下抚摸蜷缩的背脊,掌下的躯体僵硬不动。
“被砍的时候,很痛吧。”古阳拉过被子盖住她。
“我不冷。”叶柔秀说着踢蹬被子一角,无奈受限于体力不足蹬了几下都未能如愿。
她懊恼地低下头转往床内侧,不再理会。
“在魔都的时候你说过,如果移星小院被毁,守护人也会危险。现在,不生不死地已毁,阮姑娘她会怎么样?”
叶柔秀翻身侧卧,为了再次入睡先寻个舒服的姿势,依旧是背对着古阳将头埋入胸口。
“我想把你朋友接过来怕他不相信我们,可否请你给个信物或是口信让他放心?”
“你们搬不动他。”叶柔秀眯着眼睛。
古阳注视着被子细微而有规律的起伏:“我们有办法。”
叶柔秀想了一会儿:“也罢,万一我醒不过来也需要有人帮他。他单名曌,生辰在中元节,忌日在七夕,你这么说他便会信你。”
古阳应承。
叶柔秀叹气:“我要你过来,原是想跟你说少管闲事速速逃命的。你开口倒又是想救人。你不可能救得了每个人,少管闲事。”
古阳顿一顿,不觉笑出声:“彼此彼此。”
“魔族很怪异的,他们可以通过吸取活人的生气延长自己的寿数,也能将自己的寿数转移到别处。一旦小公主减少自己的生命就可以脱离和移星小院绑缚的命格。只不过,转移出去的寿数不能重新加回,她应当非常虚弱但不会马上死掉的。她若只是为了自由倒也不必这么大费周折,把阮君山闹出来了无非就是为了毁掉不生不死地。她是不是发疯我不知道,但小曌子说,她看上去的确很不正常就是了。你要是担心可以去看看,不过魔都地方大,阮君山把她藏哪儿了可难说。”叶柔秀不满道:“我怎么早没看出来这丫头的疯劲儿,不然也不用费事去找神刀。自然也就不会捡着后面这些麻烦。”
古阳张张口。
“也不对,若不是遇上你,或许小公主还浑浑噩噩终日不知,你就是那个机缘了。”
古阳无言以对。
“若是不生不死地固若金汤,就算移星小院没有守护者也无妨。若是移星小院一夫当关,即使不生不死地微有瑕隙也没用。可见,机缘到了,挡不住。”
古阳低声说:“最近……”
“你可以走了,我要说的已经说了。”
屋里一时寒凉如水。
“叶姑娘,你今日说话很坦率。”
古阳站起来,却不走。
“为什么他们要来杀你?你是为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把其他问题都回答了。”古阳笑笑,“既然方大夫都问不出,我就不用问了。反正只要不走,总会知道原因的不是吗?”
叶柔秀陡然转过身狐眼瞪得滚圆。
古阳摸摸头:“今天一直在被人瞪白眼。”
“你就这么想死?他们就那么想死?”
古阳笑笑:“怎会,我们不就是为了活下去才逃到妖域来的么,大伙儿都是这么想着的。”
“你!”
叶柔秀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个寡淡无趣的人有时会毫无由来地耍赖胡诌,像是故意要激怒对方一样。
“你可能忘了,或者没有去想。”古阳认真地点头,“啊,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呢。你都睡着。我们啊,多半是因为没有地方可去才来了这里。”
“你或许是无路可逃,可你的那些同伴不是。”叶柔秀立刻反驳。
古阳摇头:“那是你不了解他们,他们都是怪胎,都是被嫌弃的人。”
“你,瞧不上他们?”叶柔秀冷哼,目光里流露鄙视。
古阳继续摇头:“那是你不了解我。”
“我不用了解你。”
“对啊,这就对了嘛,你不了解我们,又何必认为我们留下一定是为了你?为什么你说要我们离开,我们就得灰溜溜地逃跑呢?不管那些妖怪要干嘛,等他们来了问问清楚再决定不迟,现在逃走,像是他们要杀的不是你而是我们了。”
叶柔秀气结,她闭目躺倒。
这个呆子居然嘲笑她?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古阳慢悠悠地推开门。他不是想气她,对她身体不好。但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别的借口来拒绝叶柔秀。
叶柔秀没必要说谎,她说要杀,必定就是要杀。山庄会陷入危险,他的同伴们怎么想,他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他得想个法子出来,再同他们商量。
“喂,别想着能救每一个人,你做不到。”叶柔秀冰冷的声音追至背后。
古阳轻轻掩上门。
晚上练剑的时候容平问古阳:“要是见到小公主,我说什么?要是她不在移星小院里了我去哪里找她?”
古阳宽慰:“不用紧张,要是她不在就是被魔王带去别的地方了,你就不用找她。要是见到了就问问她愿不愿意一起来。要是见到了就问她白色披帛找到了没,她会相信你是我的朋友。”
容平认真地边听边记着。
“照壁的大小会不会太过勉强?”
容平拍拍荷包表示没问题。
“劳烦你走这一趟,若是陌生男子,就算她在也必不肯现身。”
“我没去过魔都挺好奇的,能帮到大家我也很高兴。”
“容平姑娘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要是没有你,我万万走不到这里,说不定已经死在半路了。”古阳作揖,“剑术上也得你指教良多,实在多谢。”
容平脸上一烫,十分别扭道:“你这么说,我是很开心。但这感觉有些不舒服,我先回房休息了。”说着便小步跑开,唯恐被古阳看见脸皮烧红的颜色。古阳如此郑重其事地感谢她,像是她真的做了何等了不起的大事。
古阳看着她急突的背影,暗自决定以后要更经常的夸赞她。
月光明晃晃悬在头顶,最近晚上的风变得柔和,空气更为潮湿,万物生长的季节已然到来,莛葳山庄越发热闹起来,不似初来乍到时有股拒人千里的疏离萧凉。
入住的客人越来越多,也不知原来的主人会不会生气,毕竟这是他为特定的对象准备的家园。
他举剑重操,姿势和与容平对练时不同,与叶柔秀对练时也不同。
剑锋所指,隐隐激越。剑意所向,处处刚锐。这不是叶柔秀教他的剑术,也不是屈从于木剑本性的展露。以前,他在金将军酷厉杀伐的刀法中悟得了清朗俊捷。现在,他也想从叶柔秀的剑法中悟出属于自己的道义。
木剑呻吟,不愿将自己委顿在平凡里,它自该是血洗天下的森然,怎么能将那霸悍遍遍消磨?
但古阳已懂得驾驭它的方式,叶柔秀示范给他看的那个方法。
取其身,去其意。
凡用兵器,至高境界自然是人器合一,为求合一,便要心意相通。
捋神刀没有和阮君山心意相通,故而阵前弃主。
对于不肯归顺的器无外二法,一曰毁尽,二曰收藏。只要不用,就谈不上归不归顺合不合适。
叶柔秀教他的是第三种方法,极难做到。人皆有私,不可能为了一件区区武器赌上性命。
不与器交心,不让器知心,不屑器顺心。
简单来说,就是不把宝剑当宝剑,只当一把砍柴刀。谁会需要一把柴刀归顺,当用则用尔。
这样做可能造成的最危险的结果就是,一把柴刀也能砍死人,何况宝剑有灵,发怒起来可能会在主人不备时调转剑刃。
古阳收敛心智,只要木剑不知他剑之所向,便不怕它反抗违逆。
这是他原本就会的,不被刀法中的杀戾血气侵入心神,只取其精绝的招式和凌然刀意。此时他只是反过来用罢了。
如何为之并没人教过他,大约是母亲经年累月的杀意太过明显,为了抵挡那股杀意对自己精神的侵害不至于崩溃癫狂,为了守住唯一温暖的一点心火不至浇灭,他自孩童时起便积淀着艰深难逾的屏障。这道屏障使他对生死淡然处之,对自身漠然无求,对未来全然无望。
他曾经牢牢依赖着这道屏障的保护,直至这一路奔波劳顿几乎让他忘记了它的妙用。
古阳缓缓喘息,任由木剑在掌中挣扎反抗忿忿不平。
握柄的手不住颤抖,手腕重若垂金。
还差一点点,很快了。
轻烟款款,凝香浅浅。
炉里的粉灰燃燃将尽。
宫人全部立于门外,不得宣召不敢动弹分毫。
王者之怒,不见血不得以平息。而今日之怒,怕是见了血也难以宁息。王尊的魔体已经多少年未曾损伤,就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接连两次受创。纵然伤情毫微,威仪之伤却极重,五日来阮君山除去晨昏定省,其余时间都在书房中思闭。膳食茶饮几乎没有,据守夜宫人说,房中烛火通宵达旦不曾熄灭,寝榻被褥未有一丝触碰的褶皱。魔宫上下噤若寒蝉,本就幽冷的墙檐宇角越发阴恻寂寥。
五日前的深夜,从移星小院里刮起一阵飓风,风声如雷,倾倒如洪。滔天泼地的喧嚣中夹带着无数不尽相同的尖叫声、疯笑声,像一股巨浪冲毁屋宇重梁,像一发火炮击碎穹庐闇星。一刻的轰然哗噪后,宫落恢复如常。再过上一刻,角落传来倒塌声,尘灰遮目,瓦砾成堆。这次不是塌了半边,移星小院荡然无存,仅留一地废墟,一片残垣。
孤立在废墟中的阮君山,背影巍峨如山,两手空空,衣袖破裂。
自从破除了禁制现身人前,阮君山便不再费心藏匿,王者的傲气不允许他将捋神刀束之高楼,便依旧贴身携带,希望宝器有灵,能感受到所效忠的主人是何等强大与牢靠。
捋神刀用平静的缄默回答了王者的试探,直至这夜。
它等的人没有出现,但它找到了和它一样在等待的人。既然等不到,不如自己去找。
于是它再次违背主人的意志,拒绝往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女身上斩下决胜的一刀。
自始至终,主人都不相信它会拥有真正的自我意志,毕竟,它的身躯已经沉没太久太久。
成群结队的老妖自那条被扩大后的缝隙钻出,瞬息顷刻间消失无踪。
移星小院的屏障被提前撤出,他们要对抗的只有杀风旋涡。
阮君山震怒地举掌,想要立毙眼前这个背叛魔族的逆子。阻止他的也是捋神刀,它义正言辞的指明她曾经得到过止火雨兆,不能杀。
阮君山狂暴地扯下半截衣袖丢进烟灰火中。
然后,他们被囚禁了。
阮君山闭于书房中,思求一个能堵住仙山、人朝质问的对策。
沉蕴羁押于深牢底下,唯有魔王知道的地方。
而捋神刀则被供奉于不生不死地残留的空洞漩涡中,以它的奇秀绝灵作为养分修补不生不死地的巨大裂缝。
五日已过,捋神刀感到自己的精气开始减弱,它试图在洞穴中找寻出口,只换来无数次“哐当”坠地的回响声。
阮君山凝望着面前的白纸,砚台中的黑墨磨了又磨,纸上依旧空无一字。
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不是没有阻止,移星小院外的禁卫军早已开始轮班值守。
他只是没有想到沉蕴会用近乎自戕的方式来破坏移星小院延续千万年的禁术,如果她想要的仅仅是自由,这样做明明适得其反,只是便宜了那些妖怪。
这些妖孽是为了魔都囚禁的?是为了他阮君山囚禁的?他们是为了保障四界的平衡稳固得以永续不断而囚禁的呀!
有些人的自由,对于世间而言就是灾祸。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阮君山揉一揉疼痛的额角,万里君山的重量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人。所以,才需要辅助,才需要哪怕仅仅出于利益考量的朋友。
他的目光移到案上一个方形的宝匣上,银质表面镶满玉石,玉石上裹着层层金质的珠花。从废墟里找到的首饰匣子,盒角露出一块白布。灰烟散尽,遍地黑土中尤为醒目。
布是普通的绢纱,色泽鲜明,质地柔软。他用坚实的手指细细抚摸,寻味残留在上面极其微弱的气韵。
他将它展开铺平,然后对折再对折,直至减少到一块帕子的大小放入匣中。
阮君山精利的双眼多日未阖布满血丝,在烛光的映照下恐怖之外更显癫狂。
在决定之前,他想再去见一见女儿。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宫人们匍匐于地等待下一个命令。
“退下。”
春夜静谧,花香袭人,宫人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朦胧月色里。王者之怒,伏尸百万尚能消解,而王者之忧屠糜天下不得解。心忧难解的时候看什么都不会顺意,不见便是王者最后的怜悯。
整座宫宇顷刻消弭如无物,只听见夜风划过树梢花瓣的响动,凄怆惶恐。
阮君山的宽长衣袖在风中簌簌委地,坚沉如铁的步履仿佛每一步都能在石板上烙下一只足印。
书房位于水上小谢,出门右转便是游廊,石阶忽上忽下,景色随之忽明忽暗。月冷星稀,点点波光,憧憧花影皆不能叫人驻足。
阮君山的目光微微凝望岸边的亭子,深夜中越发孤薄。那块石碑方方正正地伫立,遥遥相望也会肃然起敬。
穿过游廊走下石阶,过桥,松树成林,密不透风,星月遁形。乌鸦听闻人声,嘎嘎低叫。林尽,山显,高不足百丈,山麓用绳索围起,像一座偌大的坟墓。绳索间仅有一人通行的缺口,当他跨过此缺口处所放置的一道铁质凸起物时,绳索发出一瞬而灭的紫红光晕。
比不生不死地更为黑暗的黑暗,万里君山在这闇夜中也失去威慑。但他的语气依旧强势尊贵,仿佛睥睨眼前所有一切的高高在上。
“你所做的,不能记录在册,但你是魔族永远的罪人,背叛者。”
少女的呻吟低微而倔强:“无论我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没有资格载入史册。我早已经被家族抛弃。”
“我允诺过你不杀他,我做到了。可你回报了我什么?”
少女微笑重重喘气:“我不信你。”
阮君山沉默片刻:“一个人,当他的身份改变,他所说所做便会跟着改变原本的含义,这是身份对他的要求。”
少女不语。
“你现在不明白这个道理是因为你不曾有过机会。而我现在要给那个人这样的机会,你认为他不会改变吗?”
“幼时苦难,少年困顿,后又几次濒死,这样的人,若有人在背后着意扶持,倾力提携,你说他会怎么做?”
“人啊,是一种经不起考验的生物,漫长的岁月里,魔族就是靠着吸取他们的欲望和恶念壮大兴盛。我比你更懂得他们。”
“你的愚蠢救了那些妖怪,他们会对你感激涕零?他们会为了埋葬在这里的你流哪怕一滴眼泪?他们会记得你?”
少女叹息:“你站在万里君山之巅,怎么会明白被压在山下的草芥想要什么?”
“我既站得上山巅,又何必理会山下之物?”
少女回答:“只要将山推倒,就没有了山巅山麓之别。”
阮君山发出一声长啸。震天撼地的回响让黑暗也跟着颤抖不止。
“很好!我就看着他会不会像你一样愚蠢!”
万里君山开始后退,黑暗跟着滚动。
尘土飞扬跋扈,似巨轮碾过大地。
少女不住咳嗽,细弱的声音执拗地说道:“他比你,比你们,都坚强。”
松林不住摇晃,承受着一波接着一波由地底传来的震动。
阮君山走过的每一步,都将那震动重重压下。
沉蕴的回答和他预期的差不许多,只是她并未表现出丝毫怨恨和仇视,对一个父亲来说,不知该欣慰还是沮丧,女儿已与他形同陌路,连恨意都吝啬与他。
坚强是每个君王不可或缺的性格,这可以培养或者训练。真正决定一个人能否成就大业的,是企图,比野心更近乎本能的一种迷恋。如果不沉迷于自己的企图到无可救药,便无力踏出一条血路将之付诸现实。阮容山就是如此。什么深明大义,什么拯救世人,只不过是不能抵住被当做工具当做恶者的负罪感和羞耻心。阮容山是个失败者,自己把自己绑上祭坛的失败者,并没有人要求他那么做,也并没有人真正感激他那么做。
阮君山登上临渊桥回头俯瞰那片乌压压的松树林,再回头仰望宫殿的八角高檐。檐下的铜铃一动不动,用自身的沉重抵御风向的牵引。
听说那个少年也被绑上过祭坛,被他的母亲。
这一次,他也应该会自己走上祭坛的中央,用自己的血来平息四界纷争,三界忧怒。
不错,他知道要怎么写这份契约书了。
捋神不过一瞬,霸主当将永恒。世上哪有真正神明,救万众苦厄,渡四界悲辛。
他冰封多日的愁眉渐渐舒展。
不生河静静横亘在魔都与其他三界之间,像一条无尽无止的绳索,牢牢禁锢着两岸所有。
他们,是绝对,不肯归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