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疑惑,这尊石冢当真古怪,方才还悬乎得很,这会儿倒是消停了。
“这些个砖既没有脚,无法自己爬高累层,也不能开口说话,何奇之有?怪力乱神,终不过是有人想借它们来传达自己的意愿。”
无疆笑道。眼前这座石冢已经开了口,替它的主人说出了她的目的。
侍从半解,沉思半晌,却道:“殿下之意,可是说这只是个寻常的石冢,此前在外头沸沸扬扬的传闻……是人有意为之?”
“走,”无疆并不回应,径直拂袖往外走去:“听闻今日的御史府热闹极了,我们也去瞧瞧罢!”
事至如今,无疆心如明镜。早在江畔初遇,卿凤舞必定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自此,她便布下一盘好棋——趁着齐牧归、齐城父子南行在外,借小产失子、以衣建冢的由头,在一心院中砌了眼前的这尊墓穴。
只是这并非寻常的墓。它虽以石砖为身,但不过区区数日,却早已杂草丛生,苔藓遍布,委实不合常情,倒像是有人刻意移植上的,至于目的——
这些丛生的乱草十分完美地契合了镂空的石冢,每有风至,直穿缝隙,刮动草木发出尖细的声响,和着风过砖石空当的低音,像极了凄凄惨惨的呜咽声。
“这卿凤舞登高唱戏,演的这出‘太公钓鱼’,无疑要引我前往御史府亲自找她。可又究竟是甚,不可当面而语,非要将戏台搭在人御史府的寿宴之上?”
她到底要做什么?无疆心中暗自忖度,未果,横了心不再多虑,只阔步地出了齐王府,直奔御史府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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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府外,大风起兮,黑云翻墨。
沿街甚是冷清,在狂风席卷下,颇有些肃杀之感,与府邸之中的红火愈发地对比鲜明。
只是现如今,最肃穆的当数无疆这张脸,他冷眼横对,既似刀削的锋利,又如溺沉的险峻。也是,尊贵如他,当朝太子,竟被一介女流牵着鼻子才走进齐王府,又追来了御史府,这等“荣耀”,他无疆倒要看卿凤舞担不担得起。
“臣……齐……齐长风,见过太子殿下,”齐长风紧随卿凤舞,迎着无疆拜道:“今日御史府有喜事,好生热闹,殿下来得正巧。”
“恐怕不止巧合这般简单,”无疆看也不看他,却只是冷眼扫过卿凤舞:“你这位夫人,最会谋算了,便连我会趁你们赴宴,直入王府探秘‘婴ling’真相,这等细枝末节都算计妥了,更不消说……算准了我看到你院中所立石冢,必会亲自追来御史府与你问个明白,是以,你们早早地在此候着了。”
“………………”齐长风不语,扭将头去看卿凤舞。他的眼神倒不似平日里清澈而幼稚,反倒是平白地添了些冷静。
卿凤舞一时也分不清齐长风的反常,究竟是大愚若智,抑或是其他的缘故所致。不过,此时她也早已经无暇顾他,毕竟她全部谋划的目标从来都是无疆。
“殿下勿怪,臣女所为实乃雕虫小技,哪里能真正地骗得了您呢?不过是殿下您仁厚,给了臣女些薄面,这才亲临王府,转而又来御史府上。”卿凤舞浅浅地揖道:“承蒙殿下厚恩,殿下既来了,不若与臣女一道赴宴,看戏饮茶,共话闲谈,如何?”
无疆闻罢,沉吟半晌,举步往里走去,才临长阶,却又回身对卿凤舞说道:“不论你今日要唱哪出戏,我且提醒一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有时候,太过聪明反而并非好事,小心自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