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夏，冀州巨鹿郡巨鹿县。

自魏郡随卢植出征已过两月有余。

这两月以来，张齐带领张家部曲与黄巾贼大大小小打了近十战，死去了很多乡邻弟兄。

这其中有的是自己的族人，有的是庄园佃户，有的是洹阳里中的乡邻，也有的是从各地赶来的流民。

出来时一千六百余人，如今仍是一千六百余人。

虽然手下部曲人数未有多大变化，但其中很多地方早已物是人非。

有时夜深人静，他也常暗自思量，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在这乱世保全性命吗？

仅仅如此的话，只要黄巾一罢，凭着张家在魏郡的根基，凭着手中千余家兵，单纯想要活下去这件事，已然不成问题。

每一次战后，看着那些收拢来的尸体，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在想，什么时候或许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等着有人送自己回家。

都说乱世人如草芥，自己又能值多少钱？

一次次的失落，都让他在心底怀疑自己的选择。

乱世如渊，自己真的能稳立不坠吗？

直到他见到刘备，一个二十出头，尚且籍籍无名的有志青年，他才恍然释惑。

他从刘备身上看出了一种热情，一种渴望。

边郡穷乡布衣，却敢自诩宗室。

织席贩履之辈，也好犬马美衣。

纠合三五恶少，便能结交商旅。

手握数百兵马，妄想建功立业。

刘备有什么？除了一介姓氏之外，哪一样比得过坐拥万亩田地，手握千余部曲的张家。

可刘备依旧不屈不挠。前十年是这样，将来十年还会是这样，一次次挫败都无法让他丧失志向。

在登上大位之前，这一切所为，无一不表露着刘备的野望——他绝不甘平凡！

就是这种感觉，让张齐似曾相识。

他回忆过往，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一种不知名的野心，在自己心底悄然生起——他也有了渴望。

在见到刘备后，他明白了这渴望究竟是什么。

……

明日高悬，夏风习习。

张齐冲着身旁刘备微微一笑，不顾对方莫名，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股，喝声“驾”，便纵马向前驰奔而去。

昨日战后，卢植召开军议，下令教大军休整三日。

当天夜里，卢植再次唤张齐与刘备二人入帐，并发下军令，教二人拣选部下，天亮后渡?水北上，查探南和境内地形，以备接下来征剿所用。

这次奉令出行探查，张齐除带了秦通、王恒外，又从亲卫少年以及各曲中挑选了十余个身手矫健的家兵，共十七人。

刘备自带关、张二人以及部下乡勇共十四人。

三十余人，尽皆骑马，天亮后用过早饭便即出发。

一行人清晨出营，向西走了十七八里便到了?水河边，过了?水便是南和县境内。

此时，日上三竿，一行人刚刚渡过?水。

张齐纵马驰奔一阵，在前面河边停下，望着四周青山秀水，顿觉心情舒爽。

这时，张齐远远看到前方有一骑朝这边奔来。

胯下马儿呲溜溜打了个响鼻，低下头啃食青草，张齐顾自看着远处骑士。

那骑士策马奔至张齐近前，随即勒马停住，一气呵成，马术精湛，可窥一斑。

骑士在马上朝着张齐作了一揖，开口说道：“禀司马，前方十里，未见敌军斥候！”

“好，你且归队休息，稍后再行探查。”

张齐摆摆手示意骑士离去。

在河边等了半刻钟后，后方刘备等一行人才赶了上来。

“玄德兄，此行事关紧要，不如加快行程如何？”

“便依司马所言！”

于是，众人纷纷打马喝驾，朝北狂奔。

一行人沿?水北上，每过几里地都会有自家斥候往来传信，通报沿途军情。

三十余人个个身手敏捷，武艺精湛，尤其还有几人射术高超，几乎百发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