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因为事故造成了交通拥堵,尹正见第一时间报了警,叫了救护车,随后跟着柒竹石一起灭火。
一些好心的路人也在拿着周围店铺或者他们自己车上的灭火器一起帮忙。
柒竹石的眼里红白交织,他尽力在废墟中寻找着一丝奇迹,那狂舞的火光不仅烧着他的脸,还烧着他的心。
没有多久,大火被合力扑倒在一片雪白之中。
柒竹石扔下灭火器,在车辆残骸中扒弄着,手被余温烫出了血泡。
“爷爷——”柒竹石不断急促大叫,手上的痛楚浑然不觉,可只有一些细碎的汽车碎片被他勉强撬开。
那辆失控的车就像是脱缰的疯马,全力的撞击使两辆车挤压嵌在了一起。
柒竹石即使再大的力气,也未能再起到任何作用,除了等待,他什么都做不了。
尹正见将在车祸碎片堆里乱刨的柒竹石拦腰抱起拖走,柒竹石离得越远,挣扎越狠。
“放开!”柒竹石在挣扎。
“正见!你放开我!”柒竹石眼里只有那片焦化的废墟。
“正见!爷爷......我们俩的爷爷在里面啊!”柒竹石奋力甩开尹正见,颤抖的手,指着那处,转身向他大喊。
尖锐又悠长的警笛声和救护车声中,两双红肿的眼,视线交汇。
“我知道!”尹正见满脸哀伤吼道。
“但是你在伤害自己,你低头看看你自己!”尹正见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作为记者见多了这样的事故现场,他知道爷爷在里面,可也知道存活率几乎为零。
柒竹石低头看了看自己,烧坏了一角的大衣下摆,布满血痕的双手,就好像他在山上找到爷爷那天一样。
柒竹石在大力喘气,嘴里和鼻子里充斥着铁锈的腥味和焦臭味,他感觉要呼吸不过来了。
同时,处理现场的交警,设施和医护人员都已到位。
柒竹石对着尹正见不语,又想转身去挖,可却听到一个汇报:“老人家和那个年轻人都没救了,一个被玻璃刺穿心脏大动脉,另一个脑子都被挤爆了......家人在不在现场,准备......”
而透过人群,尹正见看见了被机器扯开的车架后血肉模糊的脸,可那头染满血的白色卷发如此熟悉。
欲转身的柒竹石和尹正见都同时定住了。
柒竹石不敢回看,口眼都张大着,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几欲发声,却像个哑巴一样,只剩嘴唇在翕动。
他死死盯着尹正见,人和泪将落,柒竹石失去意识前,只见惊呼而来的尹正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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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柒竹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导致短暂性脑缺血发作,正在吊着点滴。
“爷爷呢?”
柒竹石醒来沉重得无法挪动身体,毫无血色的脸,呆愣地盯着暗暗的天花板问坐在病床边的尹正见。
月光照在他的半边脸,衬得他脸色更加的苍白。
“爷爷被带到了停尸房,事故......”尹正见说着事故的后续处理,他看见柒竹石在病床上无声地哭泣,眼泪一道一道的滑下。
尹正见说完停下不语。
等到柒竹石怎么哭也没有眼泪能流出来了,尹正见不再看他,头偏到一边缓缓地说:“竹石,爷爷只有我们两个亲人,我们要好好送他。”
“嗯......”柒竹石发声困难,喉咙像是枯败的树干,气息穿过的每个音节都散发着哀愁。
柒竹石应了一声,然后就把头扭向窗子的方向,像个木头人一样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尹正见一直强撑到现在,看着柒竹石沉默的样子,情绪也临近崩溃的极点,可他们两个人必须有一个要撑住。
“叮~”
正巧尹正见的手机提示音响起,虽然不知道是谁发消息来但尹正见找了个借口出病房。
“上司给我发消息了,我正好交代一下工作顺便把假也请了,等下我去带点吃的回来,你一个人待着好好休息,有事叫护士。”
尹正见说着,手机也从衣袋里摸出来,就起身走向了病房门口。
尹正见不想发出太大关门声,病房门他轻轻把着,可房门闭合的那一刻,一丝细微的哭吼从门缝溜了出来。
病房里,由弱渐强。
柒竹石在病床上无助地嘶吼,他每吼一次就感觉心被撕开一寸,可却没有任何东西从这其中出来。
只有痛苦在反反复复,如浪袭来。
眼前的一切在干涸的眼球里破碎,他好似走进了幻境,就连窗外的月亮都碎了一地,月光遗落。
他试图将月光捡起,可是一把火,天亮了,月亮不见了。
病房外的尹正见靠在墙上,柒竹石的嘶吼像是被包裹在水里,盖在玻璃瓶中,让人窒息与沉闷。
尹正见靠着墙渐渐滑下,咬紧的牙关上是覆住双眼的两只手,呜咽夹杂着抽泣,不吸水的羽绒服上下起了雨。
病房内外,一高一低的声调,在同频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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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头七。
尹正见与柒竹石疾驰在去往家附近国家森林公园的公路中。
二人看着各自身边的窗外,无言。
柒竹石思绪在不断切换的风景中变化。
柒竹石记不清爷爷去世后的这一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只觉得有几天时光飞逝,有几天却又度日如年。
他记得火葬场的高温,记得手里那小小的却沉重的白色陶罐;也记得灵堂里那些前来吊唁的宾客,记得他们的眼泪,他们的惋惜。
还记得,挡在记者面前的尹正见,把他从爷爷床上拉下来吃饭的尹正见,躲在浴室里偷偷哭的尹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