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南边有个种有槐树的院子,由于常年失修,那泥墙,那瓦房,那木梁都已破旧不堪。春来暑往,唯有屹立在院中的槐树伴着时间的长河落叶开花。
每次回到家乡都会从小院旁走过,时常驻足凝望,那老槐树也随着风飘下些血红色的花。
老一辈都说槐树是灵树,“槐”字木旁一个鬼,可说“鬼木”。这槐树常年无人浇灌,凭自然力却生生不息,难免外人会说被附了灵。
院子之前住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他总是摇把大蒲扇,坐在树下的木凳上乘凉。镇上人都认得他,邻里乡亲路过都会和老人打声招呼,老人也总会慈祥地笑笑以作回应。我小时候也总是跑到院子里和小伙伴玩耍,老人招待我们许多吃食,慈祥地笑着,那时的我认为老人应该很是幸福。
后来我才知道,老人无儿无女,老伴也先他一步去了,只有这院子,这槐树陪了他大半辈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镇上人的生活越来越好,人们不再愁吃喝,有的富裕家庭开上了小汽车,高楼大厦一座座建起,人们哼着小曲,歌唱着改革开放新时代……
而老人却好像与这个新时代格格不入:他依旧守着这个院子,这棵槐树,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荡荡的房子没有电视,没有洗衣机,就连那泛着微黄的冰箱还是镇上领导班子强塞给他的。老人有的只是一台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和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
镇上人都很不理解。
四年前,我怀着年少的憧憬去了外地读书。九八年末回家的时候就听说老人去了,当时也无太大感触,一心想着磨人的毕业论文。
年关将至,一家子坐在火炉前谈天说地,我静静在一旁听着七大姑八大姨唠叨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毫不谦虚的夸耀。实在受不了嘈杂,便去了厨房给母亲帮忙,生火时闲聊,便提起了那位老人,
“妈,我记得南边那老人不一直身子健朗,咋就走了?”
母亲先是一愣,剥着手中的蒜慢慢道来:
“人老了,日子到了,不得走吗?唉……说来也怪,那天有人路过那院子,本往常一样给老人家打招呼,可他喊了半天也没听见声响,心里便起了疑,跑了进去却发现老人家躺在槐树下的躺椅上,没了气……”
母亲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在柴火前,讲了下去:
“后来镇上人怜他无儿无女,凑了点钱买了寿材葬了。县政府闻了便带人去搞拆迁……你知道的,那院子本就是违章建筑,若不是老人家死活不肯搬走,早就拆了。”
讲到这,母亲便有些支支吾吾了,好像有些难为情。
“你上了大学,是文化人,后面娘讲的事估计你不会信……”
母亲的这番话反倒让我打起了精神,期待地望向母亲。
“拆迁队去了后在院子里丈量了下,队伍里面一个懂风水的便起了疑,说什么那院子是聚阴地,动不得。那些显贵哪信这一套,骂他封建迷信,马上就找人拿来了锯子说要伐了那槐树。咱们就在门外看热闹,见长时间没了动静,就有人透着门缝往里面看了看,那人看了后立马就喊死人了,我们吓得那一激灵啊,好在几个胆大的爷们冲了进去,见里面的人都倒在了地上,好在还有气,就全都送到了县医院……”
柴火快灭了,我加了点柴鼓了口风,搓着手等母亲讲下去……
“然后镇上派人去探望他们,一个个就和疯了一样吵吵自己撞鬼了,说他们刚动锯子的时候便感觉头晕脑胀的,不一会儿就都倒在了地上,迷糊中瞟见了一个老头坐在树底下……之后啊,县里只以工程事故敷衍了过去,呵……可不是见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