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微笑道:“婶给春儿吃东西呀,心里舒服、愿意。快点把酒打开,招呼客人喝酒。”
杜康微笑道:“他婶呀,今天喝这坛酒,婶那坛酒我一会带回去慢慢喝。”说完话,就动作娴熟地把豆酒打开了。顿时,一股清冽的酒香弥散开来,由于窖藏时间长,酒香中自然带来一丝悠远绵长的回甜。杜康赶紧给每个人倒了一碗,端起来敬了一下,没等人家回话,就一饮而尽。长长地舒了口气,抹了一下嘴角,又给自己倒上了一碗。东方春笑道:“婶,我这大哥就是喜欢喝酒。别管他。婶,我敬你一杯。”说完话跟张婶碰了一下,也是一饮而尽。张婶则喝了一大口,然后含在嘴里慢慢饮下,放下酒碗,说道:“这真是好酒呀。比我们家老头子的酒好喝多了。”海边人家的妇女,由于要抵抗风湿,大多数都能喝酒,有很多女孩子都是喝酒不让须眉,时间长了,自然也都能品味出酒的优劣。
“春儿,也老大不小的了,定亲了没有?早点成家,多生几个娃,到时候呀,夫人带不过来,我帮你带。只是……你上午说的夫人走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哟。”张婶十分关心地问起了东方春的婚事。
东方春微笑道:“还没有呢。母亲一时半会不能回来。到时候呀,真得请张婶帮忙呢。所以说呀,婶,还是要把身体养好。下次接婶上岸找刘医生好好看看。”
张婶笑道:“春儿不用担心,婶的身体呀带上十个八个小孩也没问题。这几天呀,你们就办自己的正事,到吃饭的点就到婶这里。说好了,不准你们自己做饭吃。听到没有?”一边说话,一边又喝了好几口酒。
东方春微笑道:“也谈不上什么大事。就是想每天到象鼻岩上把答应给我朋友的画画好。那个象鼻岩可是我作画的福地,只要坐在象鼻岩上,沐浴着海风,看着海鸥飞翔,我的画笔就如同神助一般。”
张婶看着杜康自豪地说道:“这春儿呀,从小就画什么像什么。春儿的画就连我这老婆子都喜欢。好,春儿,你只管去画画。另外那两个庄主府上的船工鬼鬼祟祟的我才懒得管他们。”
杜康放下酒碗问道:“他婶,你是说那两个船工?他们到岛上来干什么知道不?而且要干好几天,二十号我们才走。”
张婶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刚才‘大黄’跟着他们到库房,差点被他们打了。哼,这打狗不也得看主人吗。他们两个还不是跟我这老婆子一样,都是庄主的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东方春劝道:“婶,别跟他们生气。过几年我一定回来接你。到时候把婶的病治好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又端起酒敬了张婶一碗。就这样,三个人不一会就把这一坛豆酒喝完了。酒足饭饱后,东方春要带杜康到象鼻岩看看,张婶则忙着要到外面海边的礁石上敲打一些新鲜的扇贝回来,三人就带着大黄狗一起朝着象鼻岩方向走去。
象鼻岩果真是东方春作画的福地。只三四天的工夫,东方春就把《江山四季图》画好了,然后装在画筒里,用胶泥封好。兴高采烈地带着杜康把岛上几个有特色的地方看了个够。直到要走的前一天,阿生和阿强两个人才来到东方春的家里商量了明天的行程及时间,东方春给他们每个人一个银元宝,两个人高高兴兴回去准备东西去了。等两个人走后,东方春打开地窖,将地契和少许喜欢的贵重物品打了个包装在牛皮背包里,然后将其他物品也打了一个包裹,让杜康在家里等着,自己背上包裹到张婶那里,将钥匙和包裹全部送给了张婶。想到第二天东方春就要离开自己,张婶依依不舍地拉着东方春的手,叮嘱万分,一直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才将东方春送出小院门口。并一再要求明天一定要等着自己来给他们送行。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春背着箱子,杜康提着用渔网兜着的酒坛子、身上挂好大酒葫芦和小酒葫芦,一起朝着码头走去。走了几步,借着晨曦的光线,看到张婶和大黄狗已经站在码头上了。在海风吹拂下,张婶瘦弱的身躯显得十分渺小,头发也被吹散了。两人加快脚步,而远处的大黄狗已经朝着东方春飞快奔跑而来,一下子扑到东方春的怀里。来到码头,阿生和阿强已经在小船的甲板上等候了。张婶把手里的一个包裹塞给东方春,又叮嘱了几句。原来,张婶一大早把家里的鸡蛋全部煮熟了让东方春带在路上吃。东方春把张婶搂在怀里,帮张婶把散乱的头发理顺了,然后扶着张婶瘦弱的肩膀安慰道:“婶,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哟,今后还要帮我带小孩呢。过几年我一定来接婶。”张婶微笑道:“春儿,妈妈没在身边,自己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婶这里你不用担心。你们快上船赶路吧。”一边拍了几下东方春的肩膀。东方春和杜康转身朝小船走去。可就在这时,“大黄”竟然猛扑上来,先行冲到船上扑咬阿生,把阿生吓得赶紧躲进船舱把门带上,阿生快速移动的“穿云步”被杜康看在眼里。东方春抢前几步喊着“大黄”的名字,“大黄”转身咬着东方春的衣袖不放口,东方春一边抚摸着“大黄”一边安慰着,“大黄”的眼睛已经流出泪水。这时,张婶走上来顺手打了两下“大黄”,“大黄”才依依不舍地跳上了码头,一直注视着船上的东方春。阿生和阿强赶紧解开绳子,将船驶离了码头。东方春站在甲板上向张婶挥手示意,码头上的张婶也不停地招手,一直到小船驶离了视线,才带着“大黄”转身离开了码头,朝着自己破旧的房屋走去。
一路上风平浪静,阿生和阿强两个人也十分敬业。由于从岛上的库房装了十几个沉重的长条箱子,相比来的时候,船要平稳许多。阿生和阿强两人上船时带了好几条大红石斑鱼还有一网兜大青蟹,中午吃饭的时候,吃得杜康直喊过瘾。当然,好酒已经装进大、小葫芦里了,没有舍得拿出来喝,只是把张婶送的那坛酒拿了出来,阿生和阿强两人喝了几口,对张婶的酒赞不绝口。杜康没有说话,心想:我这酒葫芦里的好酒要是给你们两个人喝了,还不得美到天上去呀。晚饭的时候,杜康关心地问道:“阿生,以前眼睛受过伤吗?右边眼睛好像……”阿生微笑道:“以前跟着师傅修船的时候被木渣子伤过,不过影响不大。倒是留下了一个‘瞎子’的外号。”阿强打诨道:“还说影响不大呢,都相了两次对象也没成功,到现在连媳妇都没娶上。”大家都笑了起来。杜康又装作无意地问道:“你们这次来也够辛苦了,回去带十几箱东西,又沉又重的,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杜康一上船就发现船舱里放了十几个长条箱子,而且每个箱子都很重,他告诉了东方春,东方春只是知道堂兄在岛上有仓库,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听到杜康的提问,阿生正要接话,阿强抢先说道:“都是庄主存放的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阿生也随着说道:“是的,我们两人才能搬动。”阿强举起酒杯向杜康敬酒:“我敬杜大哥一杯,我阿强最敬重像大哥一样喝酒豪爽的。”旁边,阿生也举起酒杯敬东方春:“东方大人多喝几杯,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到岸了。”突然闻到一丝的糊香味,阿强连忙到厨房把连煎带炖的石斑鱼撒上葱花端了上来。一股浓郁的鱼香扑鼻而来。大家纷纷将鱼撕开,把大块的鱼肉夹到碗里,大口吃了起来。吃完饭,阿强招呼阿生:“你先带两位哥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等船行稳了我再下来休息。”阿生“呃”了一声,对着东方春和杜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个人就下到了船舱。过了两个时辰,船舱内就呼噜声渐起。又过了一会,阿生轻轻咳嗽了一声,稍稍起身。杜康半睡半醒地问道:“阿生,船到了?”阿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还没……我上去撒泡尿。”杜康也慢慢起身微笑道:“正好,我也涨醒了。这酒喝高了就是尿多。”说完话就跟着阿生走出了舱门。舱门外的阿强看到两人上来,略显吃惊,对着阿生微笑道:“第一次看到阿生兄弟提前来接班。是被尿胀醒了吧?”两人睡眼蒙眬的没有回答,到了船边拉着帆绳对着大海撒起尿来,扬起了一股酒臊气。阿强对着阿生说道:“尿完了,也该我下去休息了。瞎子,你可得小心点啊。”说完就跟着杜康进了船舱,就在这时,只听到“嘭”的一声响,船体剧烈晃动了起来。阿强大喊一声“不好了,碰礁了。”撒腿就往外跑,而杜康一个纵身跳进了底舱,大声喊道:“二弟,二弟,快起来,船漏水了。”一股水柱从船底涌了进来。紧接着又是几声撕裂的响声。而船舱上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铁链子的响动声。杜康大喊一声“不好”,一个纵身冲出底舱门。
船已经开始下沉。杜康冲了出来,发现一层舱门已经被人用铁链子缠绕住了,外面还传来了阿生和阿强的奸笑声。杜康一个纵身,一掌将舱顶击个粉碎,身影冲天而出。还没站稳,就看到阿生和阿强两人手握明晃晃的短刀,同时向自己砍来。杜康大喝一声使出“望仙柳叶掌”迎了上去。此掌看似没有冷小宝的混元铁砂掌厚重有力,但掌气如针、直击人体各要害穴位。相比之下,在小小的甲板上过招,更适宜两个人的短刀。杜康心中着急,底舱的东方春怎么还没有出来。所以,十几个回合下来,阿生和阿强依仗短刀的威力,加之看到杜康不习水性,两人故意摇摆着船体,竟然杀得不依不饶的。杜康轻蔑地扫视了一下,猛然使出望仙松针掌,左击阿生曲池穴位、右击阿强膻中穴位,同时,飞身踢向两人。阿生手臂一麻,丢下刀后退到船舷,而阿强则被踢个正着,身体向后翻滚直接摔进海水中,入海的同时还不忘喊道“瞎子快跳海”。杜康追杀到船舷,握住帆绳向下望去,看到两人已经向漂在海面的小舢板拼命游去,而自己被摇晃得呕吐不止、头晕目眩的,紧紧抓住绳子,生怕掉入海中。杜康扶住桅杆、捡起阿生丢下的短刀,劈断铁链,往船舱跑去。等他赶到底舱时,海水已经大量涌入,东方春站在原地挣扎着。原来,东方春的双脚被夹层断裂的舱板紧紧地卡住了。杜康一下子跳了下去,顺着东方春的脚往下摸,想用力把断裂的舱板扳断,但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就在这时,船舱上面传来铁链响动声和斧头的砍砸声。杜康猛然醒悟过来,抓起旁边一个沉重的箱子压在洞口处,自己纵身跳出船舱,只见舱门已经再次被紧紧地用铁链捆住,同时一声巨响,桅杆断裂,连同帆布将小小的船舱全部罩住了。外面还传来阿生和阿强充满杀气的狂笑声。原来,看到杜康往舱里跑去,阿强和阿生两人赶紧划船过来,用铁链把外面的舱门多绕了一圈紧紧地捆住,然后砍断桅杆。杜康仰天大骂道:“你们两个狗奴才,老子饶不了你们——”他再次回到内舱,虽然漏水的地方被沉重的箱子压着,减少了一些海水涌入,但不断浸入的海水还是在上涨着。而东方春的脚已经被卡死了,无法抽出来。杜康抽出短刀,但又放了回去。他知道,就是强行砍断东方春的脚,带着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一起逃离沉船也是不可能的。他几次潜入水底想扳断卡住东方春脚部的断裂舱板,但都没有成功。此时,海水已经淹没到了两人的胸口。东方春大声喊道:“大哥,你已经冲出去了,为什么还回来救我?不要管我,大哥快点冲出去,再晚就来不及了。你冲出帮我好好照顾三弟。”
杜康面无惧色,微笑道:“二弟,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有何面目去见三弟?有何面目见天下人?当初,三弟临走时千叮嘱万叮嘱的,让我一定要把你照顾好,二弟,你个书呆子,就没有看出来吗?”
东方春一脸茫然望着杜康问道:“看什么?”
杜康感慨道:“三弟……应该是三妹,她可是个女中豪杰呀。”
“什么?你是说三弟、他、她是女的?”东方春追问道。
杜康把漂浮在水面的酒葫芦拢在一起,将两个小葫芦的盖子打开,递给东方春一只,说道:“二弟,咱们碰一个。”两人一饮而尽,杜康微笑道“大哥问你一句话,如果三弟是女的,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
东方春恍然大悟:“难怪我母亲特别喜欢三弟。其实,从看到三弟第一眼,我就很、喜欢……”
杜康感慨道:“只可惜,大哥是喝不成你们的喜酒了。真乃人生最大的遗憾。”
东方春追问道:“难道、你们都看出来了三弟是女扮男装?”
海水不断上涨。杜康和东方春把小酒葫芦全部喝完了,用力将盖子压紧,顺手从舱壁上取下一根绳子捆在葫芦上。
东方春抹了一把脸说道:“真是爽快,大哥,把大酒葫芦也打开喝了吧。”
杜康把大小葫芦紧紧地捆在一起说道:“二弟,这大葫芦不能喝。等三弟找到我们,看到酒葫芦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再说了,三弟还让我把好酒给她留点呢。”
东方春不解地问道:“我们与阿生阿强一无怨二无仇,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难道……是……”
杜康叹息道:“二弟,光凭他们两个奴才肯定不敢的。这好好的船怎么会突然漏水了?一定是他们事先谋划好的。难道是……二弟这次回来知晓了什么重大的或者见不得人的秘密?”
东方春想了一下说道:“大哥,这次回来还真发现了一个怪事,明明我大伯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但在我们登岛前几天,我堂兄让我给他送个最新画好的鼻烟壶,那天从堂兄屋里出来已经很晚了,我在经过堂兄府上的后山时好像看到了我大伯,那天有个身影太像我大伯了。难道是大伯没死,还活着?”
杜康看到东方春怀里紧紧抱着的画筒,想到那天财神把东方春劫持一事,对着东方春问道:“二弟,你的画真的那么值钱吗?今后是不是更值钱了?”
东方春有些自豪地回答道:“这……我这一走啊,画就成了无价宝了。”想到这里东方春猛然自问道“难道是堂兄……为了我的画成为孤品下的手?”
水越涨越高。东方春着急地喊道:“大哥,你不用管我,你一个人冲出去,阿蓠……妹妹不会怪罪你的。”
杜康大笑道:“你这个蓠妹为你付出了太多太多。她的武功在我之上,哪里需要我保护。我答应她一定把你照顾好,不把你带回去,她不得把我撕成碎片才怪。二弟,我就是死,也比活着愧疚一辈子好上百倍、千倍。”
东方春接着问道:“什么?大哥,你是说三弟武功比你还强?”
杜康叹气道:“我这个傻二弟哟,她是当今天下第一大教——八卦教的教主呀。”
东方春掏出上官蓠送给他的三枚铜钱仰天长叹:“蓠妹——,有你在我每次都能打赢,原来,是在维护我的自尊啊!阿蓠妹妹,我东方春有阿蓠妹妹和酒鬼大哥此生足矣。”说完,手握铜钱,将准备送给上官蓠的画筒紧紧抱在怀里。
杜康仰天叹息道:“老子一生就怕水,连游泳都没学会。我操——怕啥还真他妈的来啥……”
海水越来越急。一股海水涌入,迅速淹没了他们的头部。